章四疑云(1 / 1)

“公、公子……奴婢一向尽心尽力地服侍您,远近似乎也没什么错处,您就高抬贵手,放过奴婢好不好?”

“小香儿,你这是信不过本公子?”

“奴婢不敢,公子毒术超群……只是奴婢害怕,奴婢胆子小。”

“跟着本公子这么久了,胆子还不见长,这可不行啊。”

“求公子垂怜……”

“公子……”一名黑衣短打的下人走了进来,看着那锦衣华服的年轻男子一脸甜蜜地挑着一名婢女的下巴,那婢女好看是好看,却因害怕而花容失色,他只觉得眼睛一阵刺痛,连忙垂下头,低声道:“苏公子求见。”

锦衣男子松开婢女的尖挑下巴,神色有些不悦,“什么苏公子?苏慕平?”

“正是。”那下人恭敬地道。

锦衣男子坐回几案前,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带他进来,上茶!”末了又看了那婢女一眼,“行了,算你今天运气好,苏慕平救你了,该好好谢谢他。”

“是……”那婢女如蒙大赦,一下子站起身跑开了。

有下人把苏慕平迎了进来,那锦衣男子也没跟他客气,连起身都不曾,只是下巴虚点了了点旁边的凳子示意他坐。

“并刀如霜,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叶兄好自在呀。”苏慕平一进门就见了旁边有个婢女正在专心致志地剥橙子,不由笑了一声。

“呸,你少编排我,我叶无咎对娇娇痴情一片,底下可不曾藏什么人等你抓。”锦衣男子叶无咎将苏慕平拉过去,殷切地抵了一盏茶过去,“苏兄快尝尝,我新制的呢。”

苏慕平对他非得自比李师师也没什么意见,只是眉梢一挑,略略尝了一口,当即就肃容道:黄芩、黄连各二钱,用酒炒,生甘草、玄参、桔梗各一钱,连翘、板蓝根、马勃、牛蒡子、薄荷、僵蚕、升麻各半钱,陈皮、柴胡一钱半。”

叶无咎努努嘴,“都听见了?还不赶紧去办?”

侍女当即应声去了,分别抓药炮制,就在门外架了一只药罐熬煮,带水沸后立刻端了进去。

苏慕平几乎是半点犹豫都没有,也不顾才出锅的药汁滚烫,一扬脖子便喝了个干净。

叶无咎自从苏慕平饮茶之后便不曾与他说过话,如此又坐了半柱香,才对那侍女道:“小香儿你看,本公子哪里是要害你?你看看苏大公子,可不还好好坐在这儿?”

若不是苏慕平反应快医术又高,只怕现在已经是横在这儿了。侍女脸色发白,一句话也不敢说。

“别,在下行二。”既然毒解了,苏慕平也就松弛下来,还有心情与他开玩笑,“如此娇俏的小姑娘你竟拿来试毒,叶无咎,你可真是下得去手。”

“得了吧,就你们那大师兄,也是你老实,还甘心屈居他之下。”叶无咎扫了他一眼,“你心疼小香儿……那你天天来让我试手?”

“你也没跟我客气过啊。”苏慕平用细竹签子扎起一块橙子,蘸了些盐后送进口中,末了夸上一句,“这橙子倒是不错。”

“喜欢你就拿点去。”叶无咎也给自己扎了一块,“话说你到底干嘛来了?往常都是我巴巴派人去寻你,可从不见你主动上门。怎么,莫不是知道你叶兄我研究出新东西了?”

苏慕平思忖片刻,认真地道:“我开始以为是的,所以就想来看看。你倒是真的制出了新东西,不过不是我想象的那样。”

“什么意思?”

“最近……你们是不是劫了泰兴镖局的镖?”

叶无咎闻言,仿佛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橙子也顾不上吃了,用力把竹签往地上一掷,“苏慕平,你到底看不起谁呢?泰兴镖局什么家底你不知道?他们有什么好劫的?”

这原本是个反问句,苏慕平却老老实实当做一个疑问句在回答,“两箱银子。”

“两箱银子……小香儿你说,本公子这两年给你的赏钱,加起来有多少?”叶无咎简直要气笑。

提起赏钱,那侍女的脸色才好了不少,却仍旧是小心翼翼的,“大约有两斛珍珠。”

“你听见了?本公子一不喜欢银子二不缺银子,劫那东西干什么?”叶无咎冷笑,“你扯这些干什么?方才不是还在说以为我研究出新东西却不是你想的那样?”

看叶无咎的神色不似作伪,苏慕平面上显出一抹愧色,“泰兴镖局遭劫,一船人都中了迷药,中药后毫无知觉,且并不是下在饭食之中。我还以为,如此厉害的迷药是出自叶兄之手。”

“停,你不要拍我马屁!”叶无咎抬手制止他,然后痛心疾首地道:“苏慕平,你第一天认识我吗?我什么时候做过迷药?本公子研究的,可都是致命的毒药,一滴下去肠穿肚烂,大罗神仙也难救!”

已经不知道喝了多少滴下去的苏少侠只是摸了摸鼻子,对此不置可否,待叶无咎说够了才诚心诚意地到了个歉,“对不住啊叶兄,都是在下的错。”

“行了,原谅你了,谁让本公子大人有大量。”叶无咎撇了撇嘴。

谁知苏慕平笑得越发谄媚,“不是的叶兄,是在下……不小心诬蔑了你,似乎还给你惹麻烦了。”

那个唤作小香儿的侍女闻言也不由得一惊,削得好好的橙子皮忽然就断了。

“你到底干什么了?”

苏慕平一直保持着淡淡的微笑,“是这样的,泰兴镖局丢了银子,不知怎么就找到了松风剑派来请他们做主。松风剑派的人好像跟我们也有点过节,扣下了我四师弟。那边来的人似乎从前和四师弟认识,认定四师弟是凶手,因为迷香。我一着急……就以为是你。”

“到底是你们明月山庄的毛病还是他们松风剑派的毛病,怎么拎出来谁跟谁都有过节?”这个时候叶大公子还有心情调侃有的没的,然后才啐道:“这时候你想起来是我了,苏慕平你还真是为了给你师弟脱罪谁都能往上扯啊!”

苏慕平连连摆手,“我不是……”

叶无咎咄咄逼人,“你怎么不是了?就你师弟宝贝!我把你当朋友,你竟然一点都不了解我,连我从不碰迷药都不知道!”

“是在下错了……”

“光嘴上说说就完了?我告诉你,这个月不老老实实自己过来给我试药十次我是绝对不会饶了你的。”叶无咎一口气吼完,然后有点纳闷,“你告诉我这个做什么?你不说话我也不会知道,没的给我留下个把柄。”

苏慕平往后退了一小步,“过两天……大概松风剑派的人大概会上门来。”

“……”

“不光找你,大概还会找你的泰山大人。”

“……”叶无咎深吸一口气,然后运足一口气吼道:“苏慕平你这是干的人事吗?小香儿,把本公子那几坛毒全都搬上来,要最浓的那种,全都给他灌下去!不许给他熬解药!愣着干嘛?看他长得好就不忍心下手了?我告诉你,改天我就做一种毒,让他全身溃烂,看他还敢不敢靠着一张老实的脸坑人了!”

“小香儿,你说本公子该往里头放黄蜂尾后针呢,还是蛇牙毒呢?”

“公子……”

“啊我知道了,蝎尾倒是不错。”

那侍女又是害怕又是着急,不过到底想着是洪涛水寨的事比较重要,才鼓起勇气打断:“公子先别忙着玩这个了,松风剑派的人上门来了,现在正和大当家在外头叙话呢!”

叶无咎一惊,险些砸了药罐,“不能啊,苏慕平不是说他会去替我解释的吗?”

“这个奴婢不知。”侍女连连摇头,“只是奴婢看着大当家好像很是生气的样子,公子还是赶紧去瞧瞧吧。”

叶无咎一听自家岳丈给气着了,当然也顾不上摆弄他的瓶瓶罐罐,“那好,你先去外头瞧瞧什么情况,待我换身衣服就去。”

侍女幽幽地望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还是行礼退了出去。

待他换好衣裳,已经是一炷香之后了。

叶无咎大步往会客厅走去,远远就听见一声洪钟般的怒吼:“松风剑派算什么东西?被一群乌合之众称道几句还真把自己当个人了?想查我洪涛水寨的人,未免手也伸得太长了些!漫说这里不是你们的地界,就算是,我巫洪涛也决计不肯听你们这起子人的调遣!快滚!”

噫,这也太不客气了,岳丈这暴脾气真该改改了。

于是叶无咎打叠起笑脸,迈着自认为器宇轩昂的步子,慢悠悠地踱了进去,朗声道:“岳父大人,来者皆是客,何必这样大动肝火呢?”

二师兄解毒的方子摘自普济消毒饮,功效差不多就是清热解毒,剂量有变,因为不想去算克数和钱数之间的对应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