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燃望着头顶的十二条张牙舞爪的金龙，他收起所有的思绪，手中凭空多出来一把鎏金大弓，转身冲九瑟说道：“你先走。”
但九瑟却原地站着没动，蓝眸望着神殿的方向冷声道：“我不走。”
尤燃拉满弓箭瞄准其中一只金龙的眼睛，朗声笑道：“好！就让我们好好大战一场！我的揽月一百年不曾沾染鲜血，饥渴难耐着呢。”
他不是只嗜杀的狐狸，毕竟他们一族都是靠脑子吃饭的，能不动手绝不动手，所以一百年都不曾大开杀戒过。
尤燃话音刚落，就有无数强劲的长箭从揽月弓中同时发出，让那些金龙始终无法靠近他们。
九瑟莞尔一笑，没看出来狐狸也有如此猎杀的本事。
他向前微微弯身，后背生出一双火焰色的翅膀，展翅飞向天空，越过金龙直接奔向神殿内。
尤燃眼见着这家伙不知死活地冲进神殿内，暗暗吸了口气，这小家伙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单纯的没脑子？
九瑟穿过昭和神殿的高高的拱门，飞入大殿中心，看着下面到处透着残缺破败的气息，倒不像是高高在上的朝拜圣地。
那妇人正坐在最高处的宝座上，她抬手除去帷帽，露出一张少女般白皙红润的脸庞，只是那双眼睛，空洞无神。
女子拢了拢身上的宽大黑袍，随手能拿出一条红绸遮住眼睛，绑在脑后。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与我为敌？”年轻女子拄着拐杖，佝偻着身子，宽大的黑袍子拖在地上，她一步步走向九瑟。
九瑟收回背后的翅膀缓缓落地，看着那年轻的女子，风轻云淡地说道：“你无需知道。”
九瑟这般无礼的语气，果然惹怒那女子。
只见她豁然扯开覆在双眼上的红绸，两行血泪从那干枯的眼睛中流出来，死死盯住九瑟的脸，继而她仰天大笑：“哈哈哈！天助我也！竟是上古异兽！”
女子抱着手中的拐杖，苍老的声音随之止不住地颤抖。
闻言，九瑟神情微顿，蓝眸中的敌意陡然乍现，能看穿他是上古异兽的人屈指可数，眼前这个大祭司实在危险。
“大祭司说的话，我听不懂。”他忽然露出一张天真的笑脸。
那女子冷哼一声，又拿起一条红绸覆住血淋淋的双眼，转而幽幽说道：“这神庙里的大祭司都因为偷窥天机而活不过二十岁。所以，这样昂贵的代价换来的天机，绝不会有假。”
女子脸上露出阴冷得意的笑，手中的拐杖瞬间化为一条长长的黑蛇，扑向九瑟。
九瑟心中有防备，小心避过，并未让它得逞。
“大祭司可曾想过，你是否得罪得起我背后的人？”九瑟出现在女子的身后，语气幽凉，警告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少诳我！你根本没有与人结血契。今日我收服你之后，就是你的主人。”女子说着说着越发地兴奋起来，转而攻击的手段也颇为凌厉。
九瑟被一人一蛇缠住难以脱身，外面的尤燃也没有轻松多少，战况越来越激烈。
“此法十分凶险，我若抵死不从，你很可能被反噬。”九瑟收起轻松的笑意，板起面孔说着。
上古异兽本就灵根奇特，天赋异禀，可以说是高于人族的存在。除非人已经步入化神阶段，否则极有可能被烈性的异兽反噬，失去理智，逐渐沦为异兽的食物。
眼看着九瑟拼命抵抗，女子白净的小脸上浮现一抹残忍的笑：“还有一个妥帖的法子，就是吃了你。”
吃掉异兽可以极速提升自身的修为，说不准还有其他的好处。
眼下情况对他们十分不利，九瑟稍不留神就被那条蛇尾巴甩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趴着，他索性就没再站起来。
那女子见九瑟如此不堪一击，果然立即停手了，她摸了摸跟在身侧的黑蛇，轻声安抚道：“别着急，你未必吃得下他。”
趴在地上的九瑟心中冷笑一声，随后又假装挣扎了几下，继续躺尸。
女子在几步开外豁然停下脚步，从头上拔下一只木簪，随手一挥，狠狠插入九瑟的肩上。
瞧着只是痛苦地□□两声就没了反应，女子这才慢慢走近，蹲下来，把人反过来面朝上。
九瑟满脸是汗水，缓缓睁开眼，看起来十分虚弱。
就在女子朝他伸出手的那一刻，九瑟趁此机会拔掉自己身上那根木簪子，反手插进女子的手臂上，那条白嫩的手臂瞬间化成一片焦黑。女子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声，随后往后笔直地倒下。
九瑟从地上爬起来，身子来回摇晃几次才站稳，那条蛇已经扑了过来，
而那条黑蛇想要扑过来，目光盯着九瑟舒展开的手掌，转而伸出尾巴把那女子卷走了。
大殿内又恢复冷冷清清的模样，九瑟因为使用了他的那股隐秘力量，加上身上有伤，早已精疲力尽。
这次回去，估计要被师父责罚了吧？
火焰蛇没找到，又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真是丢人呢。
只听见外面的尤燃喊了一声，九瑟就失去了意识。
～
百花城里到了晚上依旧十分热闹，凤玲珑便带着净世和尚出来见世面。
“你执念太深的原因，还是女人见的少。有些东西，不是逃避它就会消失，你要正视它，才能迈过这个坎。”凤玲珑换上一身男装，手中握着赤羽扇，走在前面，一路点拨着净世。
而净世和尚总是落后她两步，她说什么他便低声应着：“阿弥陀佛。”
“净世，你脸皮这么薄，心眼这么小，是怎么坐上主持的位置的？”凤玲珑停住脚步，突然转身问道。
果然，净世没有防备，直接撞上她展开隔在两人之间的羽扇上，他耳朵一红，吓得又后退几步。
“阿弥陀佛。”他把头低到不能再低。
“我是吃人的妖怪吗？”凤玲珑收起赤羽扇，一脸好笑地看着他。
净世垂眸摇着头，双手合十，始终不敢看她的眼睛。
“罢了罢了，几百年的心魔，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凤玲珑拿扇子敲了敲自己的额头，倒是她魔障了，妄想让别人一朝开悟。
大概就是因为净世有这样执拗专注的心，才会让他在修行上达到现在的高度。
但要想再进一步，就得学会打开另一扇门，学会放下。
凤玲珑不再想这些，好不容易决定出来一趟，就得逛够本儿才回去。
净世跟在她身后，一路沉默无语。
长街的尽头不见一丝光亮，伸手不见五指，凤玲珑提着个灯笼继续往前走，直到一个死胡同口，她才转身对身后的净世说道：“我去黑暗的地方问些消息，你就不要进来了。”
净世身子一僵，眼见着她熄灭了烛火，隐没在黑暗之中。
无边的黑暗中传来细细碎碎的声响，任你如何睁大眼睛，也看不见人影，听不到说些什么。
～
等尤燃扛着九瑟回来时，凤玲珑正在门口坐着，翘着二郎腿，似乎等了许久。
她抬眸瞧着他们一身狼狈的模样不禁笑道：“被打了？这下手真够狠的。”
尤燃狠狠剜她一眼，把肩上昏迷不醒的九瑟推到她怀里，随手倒了杯茶才道：“神庙里有十二条金龙，差点小命不保。”
他说完就大口灌了一杯茶，压压惊。
凤玲珑扶起九瑟，转而把他放到墙边上靠着，又对尤燃笑道：“那位大祭司有看中你什么？”
“我这嗓子。”尤燃又喝了一杯茶。
这段时间他带着两个小徒儿在百花城各处唱戏，就是为了引起大祭司的注意。
凤玲珑把他上下打量一遍，颇为赞同地点点头：“也是，你全身算下来，就这副嗓子还凑合。”
但她觉得大祭司是没机会听见九瑟的歌声，否则一定想要占为己有。
“若真能换回阿阮，倒也值得。”凤玲珑手中把玩着那把金色匕首，正对着手里一块木头疙瘩下手。
她没见过阿阮那姑娘，但是见过画像。
当初她一直说可以做个木头人给他，尤燃却拒绝。
尤燃回想起大祭司的话，大祭司只说能见到她，至于能不能救回她，并没有明说。
若不是后来出现意外状况，他可能已经稀里糊涂地答应了大祭司。
凤玲珑倒不知道尤燃在想什么，只是听见一旁的九瑟痛苦地□□两声，她便起身扔给尤燃一瓶伤药，转而拎着九瑟进屋去了。
“累了。”凤玲珑禁不住打了个哈欠。
“……”
尤燃一脸疑惑，她不是在屋里睡一天吗？
明亮的屋子里，凤玲珑才看得清楚，九瑟的脸色很差，神志不清。
“真是不省心呐。”凤玲珑感叹一声，转而去关窗。
等她转身回来时发现九瑟已经变回原形，而且体型变得十分小巧，奄奄一息地窝在床上。看起来十分可怜。
“竟然伤得这样重？”凤玲珑皱着眉头，想着自己刚才把他随手丢一边和尤燃聊天的场景，顿时后悔起来。
本来她还打算给他上完药之后就把人扔出去，现在倒觉得于心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