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脸又低了低,只觉得那些年没有好好说过话的人,把她这一汪死坛子般的心水搅得天翻地覆,却又一面竭力的让自己保持冷静,她是江莱啊,骨子里就清冷异于常人的江莱。
“在想怎么把这样一笔账还给我?”喻见深问道。
江莱沉默半晌,缓缓答道:“喻见深,你抱着我走山路,累吗?”她回避了问题岔开话题。
“不累。”喻见深只觉得满足,如果想到原本秦老考虑撮合的权骁,他又十分庆幸自己没有再犹豫下去。如果现在抱着她的是权骁,他会郁结死吧,唯一执念了十余年的人,彻底失去会是什么样的光景?!转而又想起权骁,等权骁回过神来,应该也会郁结死吧,这样美好的姑娘,只是迟了一步就遥不可及了。这样想着又愉快起来。
权世大楼,寂静的会议室里,何书勤和黑子并肩站在一起,煎熬万分。抬头相互对视了一眼,黑子皱眉无奈,何书勤心下暗忖:站在江家那位大小姐的角度上,身边有他家老板这样的人,应该会被算计的什么也不剩下吧?想到这里,他大着胆子往坐在会议桌前的男人那边看了一眼,又不由摇头,站在这个角度上,他家老板也实在憋屈,明明掌握着江大小姐的一切,却还能安静的看着她跟别的男人起居在一个屋檐下明明江氏出事,背地里的关系全是权家在打理,功劳却尽是那个姓喻的还有一座郊外的青山,好好的消金窟啊,也一声不吭的拿去给人做功劳了……他实在看不懂这个男人,矜贵自持,有时候慵懒的样子像是什么也不在乎,有时候阴郁的样子可怕至极。
江莱打量着喻见深的神色,觉得奇怪,那张沉稳冷峻的脸上怎么会突然变化了几种不同的表情:“喻见深?”
“……”喻见深没有立刻接话,然后摇头,“我,可笑于自己胆怯不前了多年,庆幸如今还能拥你入怀。”
“…真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江莱终于颇为无奈的这样的说道,她自认善于揣度人心,知道身边人到底想要什么然后投其所好。但是这个她一直看不太懂的男人,捉摸不透令她不知所措。
喻见深只是愉悦着,笑道:“你是那样算的清楚的人,对你好的人都会得到加倍的回报。江莱,我对你再好,也抵不过你对我的好,所以受着吧,然后完全接受我,我爱你,你也爱我,就完美了。”
整个半山腰上都是百合,时间匆忙却花了大心思移植过来的,纯洁温柔的花,配她温婉凄苦了一辈子的母亲。
江莱微笑的望着一眼看不到尽头的白色的花海,心中得到了极大的安逸:“……喻见深,真的,很谢谢你。”我会加倍对你好。她这样在心里说,确是一个事事算的极为清楚的人,你对我好,我加倍偿还,你对我生半分邪心,我必不会留一丝心慈残念。她江莱,就是这样一个人。
声旁的男人看了一眼手机,又让人去拿棉服:“不用等到凌晨了,航空公司的朋友安排了专机,我陪你在山上转一转,白祝很快就能送伯母回来。”
“……好。”饶是那玲珑心思,一时也并不知道说些什么。江莱只是深深的看着他,更紧的抓着那双扶着自己站立的手臂。
喻见深一手扶着她,一手揽着她的腰,使她能单脚站立着:“山上冷,等拿衣服的人回来再穿一件。”
“好。”
“站累了吗,我抱你四处转转。”
“…喻见深,我才刚下地没五分钟。”江莱无奈的看着他。
男人一本正经的道:“娇养才会好的快。”
女儿要娇养……江莱想到这句话,手中的手臂结实硬朗,杏目有些发涩:“你比我大多少,拿我当女儿照顾?”
“都说,人缺什么就会更想要什么。”喻见深低头看着江莱的眼睛,“我那小半辈子缺少你给我的那些温暖。所以我执念你十余年、至此心心念念。江莱,我……我也揣度你的心思了,你会喜欢父亲一样的男人吗?”她江大小姐什么都不曾缺过,唯有一样,她从未得到过父亲。
江莱陷在那男人旋涡一样的深邃的眼睛里,缓缓答道:“…应该,会吧。”
他们绕着那片人工移植的花海转了很久,白祝终是顺利的带回了江慧的骨灰。
江莱将骨灰盅抱在怀里,喻见深仍旧揽着她的腰给她借力站立,她柔和的对一路匆忙的白祝道:“谢谢。”
“您千万不用谢我,老板娘。”白祝笑着在言语上讨着巧,也想缓解一下那份哀伤。
喻见深眸子里带着对他的满意:“好了,你回去休息吧,辛苦了。”
“是,老板。”
江莱情绪稳定的抱着骨灰盅良久,才缓缓开口:“妈妈,对不起,我没用,终于带你回来了。”一边说着一边抚摸着盅,仿佛那是江慧的身体。
她低低的说着话,又说了很多很多,喻见深只是陪着不出声。
天边的晚霞唯剩一些紫光,江莱抬头看了看天,轻轻打开骨灰盅,稍顿了一下,伸出手将骨灰一点点取出扬手洒向远处,直到盅见底:“妈妈,自由好不好?再也没有江氏、没有江正南、没有……你自由了,自由了。”她望着眼前的花海低低的喃喃自语着,面上带着宽慰安逸的微笑。
做完这一切,江莱轻松的对喻见深道:“我们回去吧。”
“恩。”喻见深应声抱起江莱,小心的往山下走,“饿了么?回家吃还是在外面吃?”
江莱欲回答,巧来手机响了,再看自己里外裹了好几件衣服,手机还在里面那件衣服的口袋里,被喻见深抱在怀里又实在不好动弹,不由泄了一口气的看着喻见深。
“……”喻见深冷峻的脸被笑意柔和着,“到车里再接吧。吃什么?”
“红烧鸡和豆腐。”
她要他下厨的意思很明显,喻见深笑着应:“好。”
车上,江莱看着来电记录,是秦厉他们都来了电话,索性开群组电话给他们:“怎么了?”
“小莱,江正南他”
“老五!”秦厉截断路程轩猴急的声音,江莱一向不让他们管她的那些事,即便那天江莱在电话了跟秦老一五一十的说了,但是他还是不敢在江莱面前多加议论。
路程轩闭了嘴,只是突然得知江氏董事长江正南以诈骗形式想夺江家继承权被刑拘调查的新闻,又从秦厉那里听了详细的过程太过震惊了,他的小莱三令五申不许他关注她的那些事,所以他确实不敢去沾,以至于消息对他来说这么突然。
并江一时也没开口,确实太过突然,这瞬息万变的消息,他们都不知道这短短两三天里江莱身边发生了什么事。只有权骁,拿着盛着酒的透明玻璃杯眼神意味不明。
“……”江莱撇了正在电话吩咐帮佣准备食材的喻见深一眼,“大体情况就是新闻里那样,具体细节,明天见面再和你们细说好不好。”
“好!”几人一齐回答才结束了通话。
心思深沉的男人:“喻见深?”
喻见深抱起她的脚,用热水袋暖着:“恩?”
“你在江氏的董事会里插了人?”江莱像是一个敏锐的狩猎者。
“恩”喻见深微笑的迎着她的目光,“放了人。”
那么多年,没有在他的脸上看到什么笑容,自从出事开始,他总是这样温柔深情的笑着。江莱缩回脚认真的看着他线条冷峻却深沉帅气的脸:“我……知道你在国的那段日子有多难过,可是不知道你小有成就后做的事情竟然都是这些。”
“那时候我好不容易有了那些能力,你又刚好在国外,我有些动作你必然发现不了,所以就做了。”
江莱转头看向窗外:“我……派了人跟着你的。”她犹豫了半晌才开口。那时候各自出国,最不放心的就是喻见深,没有钱、没有背景、性格还那样内敛……她好像背地里护着这个人护的习惯了,一直放人在国暗暗照应着,直到他的事业小有所成。
喻见深深情的目光追随着她:“你本来打算永远不告诉我的。”他在国的刚开始,人生地不熟,华人穷留学生找兼职是非常困难的,可是他很快顺利的找到了非常合适的、时间都不冲突的几个兼职一起做,维持生计不但绰绰有余,而且不耽误他的学业。
“我当然要告诉你,喻总裁,我现在告诉你了,江大小姐给过你帮助,你”江莱怔住在忽然坠入的宽阔的怀抱里。
喻见深抱着她,嗅着拂在自己脸颊的发香:“知道了,你江大小姐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带着目的的。知道了,喻总裁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给你,报恩,好不好?”
“…咳,我饿了。”江莱镇定的道。
司机表示自己这一天什么都没看到听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