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标准(1 / 1)

雅利眼神平静得不同寻常,手指已然合拢。或许其他人不明白,库洛洛下意识喊出了茉慈的名字,正背对所有人的茉慈回头,蓦然变了脸色。

有一件事不大重要的事被三只蜘蛛想起,用记忆钢做出对刀的那夜茉慈曾提起过原型使用者,那是个天生不足的女战士也就是如今出现在众人眼前的雅利了。库洛洛确认茉慈安然无恙,再生疑惑,到底是哪方面的天生不足?

“愚蠢!”

茉慈大声呵斥,少见的疾言厉色,她把搀扶的两人推到瑟琳怀里,转眼来到雅利身边,接住颓然倒下的身躯,铁青着一张脸却手脚轻柔地让她躺倒在自己腿上。

雅利浑身轻颤唇色煞白,约莫是痛苦到极点,然而那双眼仍平静着,她听到茉慈的话,嘴角勾起似讥似解脱的弧度,却是闭上了眼,衣袍未掩盖之处可见无数不规则血痕,沿着这些细痕皮肤肌肉正被勒紧。

茉慈的唇也被牙齿咬得发白,却是因为着急,已经无所谓刚才发生了什么,或许更早之前的事都被抛诸脑后,她一手贴在雅利的额,一手伏在她锁骨下贴近心脏的位置,强行平静凝神,开始念气同调。

天生不足是指雅利的血肉之躯无法承负念的暴动,脉过于细弱,缠绝凝尚能勉强做到,一旦涉及其它就有致伤风险。她做不到幻形,更遑论扭曲,茉慈看得见她体内洪水般的念肆无忌惮奔涌,冲破了脉,雅利的扭曲反噬到了她自己。

必须一边修复身体损伤一边同调念气,稍有差池不会有差池,最后一丝焦躁从茉慈眼里消失,全神贯注地抚平对方身体里异常念动。

“真不愧是奥利的我居然没死。”剧痛中,雅利察觉收紧破碎之感潮退般消失,她的面色缓了些,对上茉慈心无旁骛的眼,不再说话。

即便要把人的脉灵完全剥取都没有现在所进行的事难,茉慈没有听见她说话,直到五分钟之后才松了手,不再聚精会神的她小小地喘了口气。

“父亲只在一件事上态度坚决,”茉慈起身,向雅利伸出手,言语平和,“他不允许我用能力治愈他,这件事你不知道吧?他的每一句话都是烙印,哪怕洗去记忆也会在梦中听到他的声音。”

“他要我活下去,找到真正想做的事。如果只需达到生产和守护的功能,何必制造有自我意识的生命,如果你的道就是不择手段延续种族,我无疑是背叛了,或许父亲也是。”

茉慈每说一句话都要小小喘气,见雅利屈膝坐在地上默不作声,烦躁地看了眼别处,也干脆陪她坐在地上。眼下是累得想趴下,可心里打翻了五味瓶的情绪不允许,现在环境也不允许。茉慈长长叹气,看向兀自盯着地面的雅利。

“他不愿让你看见自己逐渐衰弱死去的模样,你比我认识他更久。”

茉慈越说声音越低沉,说得也越慢,沉默了片刻拍拍腿站起来,“人类大陆有赫希安和我们的眷族,赫希安知道你还活着的话,肯定很高兴。要和我一起去吗?”说罢,再次向她伸出邀请的手。

这回终于有所回应了,雅利抬头与她对视,半晌后闭眼笑了笑,没有搭上那只手,不过也站起身,瞥见地上的曲刀碎片,“我会把那人类女性的遗体埋葬。”说罢以审视之色看着她。

茉慈的手顿了顿,眸子里半浮现微妙讥嘲,飞身取回了弓与曲刀,将曲刀插立在雅利身前。

“大门就拜托你了。”

要说的话说尽了,茉慈走到库洛洛身边,侧过头问:“还想去看看吗?”

库洛洛含笑颔首。

茉慈在议事厅内挑挑拣拣拿了两个可以装水的壶,再把卵壶找出来,他们走出寂静无声的王宫。外头已经围了许多神态各异的人,目光左右扫视后落在身背长弓的银发女人身上。

王宫内外可视范围内的尸体无不是身上插了箭,无需过多思考就能得出结论。茉慈回望这么多眼睛感觉头疼,略略搜寻一番,定定看向应当是首领的女人。

长相美艳成熟,身材婀娜,脸上笔直两条伤口从额头偏左起始笔直划到下巴末端的刀口,有缝合痕迹,仔细看疤痕质色可以判断这几乎是与女人本人年龄平齐的疤痕。

而她也正情绪不辨地盯着茉慈,两条刀疤把美丽划得破碎,平添三分戾气。

“卡金国王室已死,你们把修复后回程或者继续新生活,都和我无关,想寻仇的话也请便。”

茉慈说罢再次环视人群,无一人上前,于是看回面带刀疤的黑色吊带长裙女人,“王室的秘密,想要吗?”拎起卵壶在对方面前晃了晃。

那女人面无表情地直视茉慈好半晌,连卵壶看都不看一眼,忽然融了脸上冰雪骤然一笑,连生硬冷酷的疤痕都柔软几分。

“不必,”女人抱臂,“我是墨莲娜,比起这个土罐子,我更关心你杀掉他们的理由。”

“害怕我有朝一日会回来把你们杀光么?”

茉慈出言淡漠且直接,惹得墨莲娜身后好几人面目狰狞,她抬手制止护卫,仍旧笑得温柔和煦。茉慈握住卵壶另一边把手,高高举起,不知它是否是感应到接下来的命运,一股诡异鸣叫从空洞内里溢出来,下一刻她就把这东西狠狠摔到地上。

没有想象中陶片破碎清脆,反倒是沉闷“咚”的一声,装承的内容物随着它的破裂前仆后继涌出,震的地尘飞起再弹开。

“我不会,”茉慈自问自答,“这个地方应该是你接手了。”

墨莲娜但笑不答,眼里的势在必得没有丝毫掩饰。

“既然没有人要寻仇,那以后也不要有。”

茉慈对她和卡金王室之间的关系做了短暂猜测,随后笑了笑转身,片刻间化为可承载数人的灰白隼,旅团三人对此已经熟练,瑟琳也催促着搀扶的俩人爬上去。

灰白隼飞行十数分钟后罗斯普和婕德才回过神来,摸了摸身下细细密密的羽毛,企图把巨大的鸟类和之前纤细身影联系起来,又小心翼翼探出头去看鹰隼之下无垠海域,这般动作引得瑟琳阵阵发笑。

普通渡轮航行需一天的路程,灰白隼茉慈自然花不了多长时间,飞行高度尚可,库洛洛看到了从身下略过的新大陆,挑了挑眉,再过了几小时,灰白隼带着他们突破雾气落在平原上,耳边尚可听到涛声。

罗斯普看着这片迷雾笼罩的平地,除了周边三四米的人,其它一概不可见。

“这是哪?”

“暗黑大陆,”茉慈已经恢复人形,没了外人在,她揉了揉酸涩肩膀,“过来休息一下吧。”

在迷雾平地里休息吗?众人不解。茉慈领着他们朝一个方向走了五十多米,木屋逐渐显现,打开门,和离开时也没两样,一台织机、两张床,一套桌凳、一口箱子,和一套茶具,以及用白布帘隔开的未知小空间。

仅仅是站在屋内都莫名有种恍如隔世的离奇感叹,茉慈很快恢复常色,拿起从王宫顺出来的水壶说:“我去取些能喝的水来。”

库洛洛、玛奇、飞坦各自找好地方坐下,安安静静观察这间乏味木屋,瑟琳则单方面地瞪着库洛洛,罗斯普和婕德是见过库洛洛的,不过就今日见闻看来,或许除了茉慈,这些人的身份也不一般,作为唯二的普通人类,他们有一句没一句聊起天放松心情。

很快取水的茉慈就回来了,为了解决不便,还带回来几只新做的木质杯。

“这水甜甜凉凉的,真好喝。”婕德最先放松下来,她再找茉慈要了一杯,喝完了才问:“这里看起来和一般的地方区别不是很大啊,暗黑大陆不是神神秘秘的吗?”

茉慈笑答:“这片安静地方是特别划出来的,没有钥匙,里面的东西出不来,外面的也进不去。”

“怎么两张床?”瑟琳疑惑中带了不悦。

“新大陆偶尔会有猎人过来,之前让一个女猎人在这睡了几天。”

罗斯普最后一个问问题:“可以知道为什么你能变成,那么大的灰白隼吗?”说着还比划了一下茉慈幻形的灰白隼尺寸,作为前自然摄影师,对动植物多一分了解,第一眼就认出那是何种鸟类了。

“我这一族的固有能力,也是我们在暗黑大陆生存的基础。”

“这么说,你不是”

茉慈笑了笑,“嗯,我不是。要不要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后半句是对着婕德说的。

“哦好啊。”

同样的问题也问了玛奇,于是茉慈从箱子里取了四套白袍,和三个同性别的姑娘边走边聊,慢慢晃悠到从前沐浴的水潭处。水潭不大不小,容纳四人绰绰有余,也幸好大家并不是忸怩的人,很快都把自己浸在凉润水中。

婕德发出一阵不大不小的惊呼,目不转睛盯着清透水面之下的碧色鱼尾,瑟琳甚是无语地瞧着她,或许打算损一两句吧,不过还是作罢。

鱼尾鳞片基底为碧色,这之上鳞光深深浅浅,异常迷幻美丽,就连瑟琳雪白的手臂上都隐隐有鳞片状光彩,绚丽得不真实。

“确实很漂亮,当年她就是这么骗我跳到海里的。”

茉慈适时调笑几句。瑟琳冷笑着鱼尾扑腾一番,把水浇到茉慈脸上,过不多时婕德也加入戏水队伍,就连不参与的玛奇也带了淡淡笑意。

待大家都玩累了已经过去半小时,婕德发现这水奇特,就算沐浴过也不见污痕,清清亮亮的十分干净,也没有贯通的通道,看起来像是死水水潭实际却比活水更清澈。

“你怎么又过去那边了?”欢乐余韵仍留了几分在瑟琳眼里,此刻认真许多。

茉慈淡淡道:“说来话长,但如果不在意的话也就不会过去了,所以你要和我生气吗?”

瑟琳挑眉,良久没说话,最后白了她一眼,再叹口气:“算了,如今我也多少理解一点。”说话时颇不自然。婕德不怀好意笑起来,凑到茉慈耳边说了一句话,接着便是她们俩人一起笑。

又是嬉闹一番后才算洗完澡,回到木屋时里头三个男人还是依着原样各自坐在一边,茉慈问了同样的问题并得到肯定答复后,再次打开木箱子取出织好的料子,飞速剪裁缝补起来,叠好后分别塞到他们手上,不过这回她让两只雄性蜘蛛去了别处水潭,自己单独带着罗斯普去了刚才她们去过的地方。

“我会在十米开外的地方。”雾气正浓,这样的距离不会让罗斯普尴尬,茉慈接着说:“那俩个家伙比较会让人紧张,所以自作主张让你单独来这。”

罗斯普理解点头,“其实没想过还能再见到你。”

两人分开,茉慈坐在草地上玩发梢,肌肤干爽衣服洁净,和几小时前截然不同,气味和血污都洗去得干净,其它的呢?

“这是你的出生地吗?”

因为离得较远,他稍大声说话。茉慈甩掉指间发梢,回答:“不完全是。”末了,反问一句:“害怕吗?”她说话并不大声,却足够清晰传到罗斯普耳朵里。

“就这几天的经历吗?”

看不到罗斯普的神情,他语气中并无急促,想来是已经不害怕了吧,茉慈凝视浓雾“嗯”了声,不论是谁主导、是谁告知,他们到底是因为自己才被捉走。落在不畏杀生的人手里,无论如何都必定为自身感到不安过。

“其实我对你了解不多。”

过了半晌,罗斯普再次说话。

“虽然了解不多,但如果拘着我们的目的是你,我想你一定会来,这一点可以肯定。”

“这样啊。”茉慈听到他从水潭里出来,然后穿衣服的声音。

罗斯普确认自己穿戴完整后,循着她声音的方向走过去,欣慰又感慨地笑了。

“好些年没联系,我更老了,你却依旧年轻美丽,”比宰伊洛年长很多的罗斯普笑呵呵的,说着看似轻佻的话,态度却很温暖,“你想问的那种害怕,多少有一点儿,不过,有些事没办法用美不美好正不正义来衡量,人也不必用绝对的标准衡量自己。”

茉慈认同地点点头,也笑了,不过笑得并不如释重负,只似乌云密布的天空破开了一丝缝隙,让金色阳光泄出些许。

“那可不,我父是用最美好的心愿来抚育我的。”

总有那么几件是能让人感到那啥淡淡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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