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他人的仇怨 其四(1 / 1)

手起刀落,败者头身分离,茉慈甩掉血将双刀重新合为一体,坐回玛奇身边,模样平静,丝毫没因刚杀了谁而显露出半点生冷。

每一个看似要砍到她身上的挥斩都被巧妙偏斜,而那把曲刀的复杂结构正好完美为卸力加以辅助,可拆分的设计使得格挡同时就能毫无压力地反击,刀身大角度弯折处甚至可以用来勾住敌人的武器,让人防不胜防。

信长最先打破沉默,“刀借我看下?”

茉慈想也没想把曲刀递给他,直到将近昏昏入眠时曲刀才塞回她手里,瞌睡虫被冰凉金属触感惊走,也令她感受到手上早已冷却的粘腻。

信长问:“这到底叫什么武器啊?”

“洗一洗吧。”玛奇把水壶推到她手边。

身旁一左一右两个人同时说话,茉慈靠着凸岩正了正身子,拿起水壶回答信长:“连有没有名字都不是很清楚,我和原型使用者从没说过话。”

“和你活跃的时间错开了吗?”

“不,是被讨厌了。”茉慈语气平常,拧开水壶盖咕咚几口,连面部表情的流露也清寡到极点。信长猜测这或许是他们内部的事情,遂不再多问,转了个话题:“手上的血洗掉比较好,这种热天,到明早就该臭了。”

“明天就该到流星街了吧,武器匠还在的话可以赶在办事之前把刀柄做了。”茉慈倒水洗净双手直至清爽。

信长粗眉一挑,托着下巴看向这个平静的前任8号,“说实话,我之前看你挺不爽的,不过现在倒还好了。”

把持水壶的手突然一个不稳,茉慈嘴角抽搐,稍稍缓和尴尬后问:“可以说一下为什么之前讨厌我吗?”

“啊?”信长挠头想了一想,“老粘着团长跟个小跟屁虫一样啊,然后你们闹崩了,搞出那么大的事然后就走了呗。”

茉慈盖好水壶盖,理了理衣服站起身。信长不解:“不高兴啦?”

“不,”她终还是板不住脸,笑容破冰般展现,“我去跟屁了。”说完向玛奇点点头,转身走向库洛洛那里。他见茉慈朝自己走来,合上了书本看向她。

“玛奇给你水洗手时,你应该是想要拒绝的吧。和鲁鲁卡的决斗仪式有关吗?”

茉慈对他一直观察自己那边不觉惊讶,坐到这人身边,点了点头说:“决斗胜利者会带着败者之血去圣殿祭祷,完成仪式才能在净池沐浴,不然就是亵渎堂堂正正光荣死去的战士。”

“好像很多关于你们的习惯都和血有关。”

“是啊,”茉慈笑着说,“因为幻形的原因,外貌无法成为辨别个体的标准,但每个人的血都是独一无二的。”

库洛洛伸手顺了顺她后脑不服帖的发髻,突然又解掉了她的发绳,十分孩子气的举动出现在他身上意外融洽。茉慈看了眼披肩的发,叹气伸手向他要回发绳,结果骨节分明的手指不由分说地梳理起她的头发,很快挽好一个简单整洁的髻。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梳不好自己的头发。”

沉稳平和的声音叫人分不清是责怪还是宠溺,茉慈笑意减淡了些,“我自己顶多扎个马尾辫吧,要盘起来或者别的什么,都是弗丽达帮忙。”

库洛洛听到她夹杂不明情绪的话语,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我以为自己才是给予和帮助的角色,其实不然,也以为能和她长久在一起。包括弗丽达在内,很多认识的人都不在了。所以啊,”茉慈对他一笑,“你不要死在我前头。”

笑容转瞬即逝,她很快偏过头,“我不会再让这种事发生。”

库洛洛浅笑着摸了摸银白色后脑勺,没有接话。恰到好处的温存使心绪缓和,茉慈靠了靠他的手,两人相视一笑维持或许仅有一夜的宁静。

黎明尾声时蜘蛛们再次出发,天色将明不明深邃广袤,恍若蕴含世间一切真理,无论美丽丑陋都宽容地给予拥抱。褐黄荒地上刮起的风都带了萧瑟色彩,茉慈瞧见了断得只剩半截金属杆的路牌,众人皆是沉默着赶路,她看了眼锈色斑驳的玛拉迪拉城路牌亦不再回头。

天气也和黎明时的天色一样奇妙,夏日光景还未完全退散,已有点点秋色丝丝渗入,余热与凉气纠在一团,或许再过半个月这个世界就会变成冷色调。茉慈已经舍弃了累赘提箱,弓箭干脆背在肩上,蓝宝石戒指放在装种子的布袋里系在腰上,他们很快到了长老议会所所在街区,不过先去造访了武器匠店铺。

苍老了些,但眼神比以前更加锐利的武器匠掀开帘子,对上绯红眼也没有多惊讶,“还是要羽箭吗?刚好有现货。”

茉慈没想到他还记得自己,笑了笑点头,将需要的东西说清楚。费用由库洛洛包下了。

配件类的东西武器匠店铺类都有现成的,信长想续用从前旧刀的刀锷,飞坦则很干脆地表示不需要刀锷。武器匠连里屋都没进,直接坐在柜台前干活。

很快钱货两清,跟以前一样附赠了箭袋,茉慈又笑着道声谢,转身时表情不自觉凛然,杀人的刀都已完备,旅团迫不及待奔赴流星街另一个区域。

向南的区环境比北边稍好些,垃圾都被人为清理聚成间隔很远的小山,再到了垃圾山更稀疏的地带便能看到规整排列的平房。

如不是从前见过这样成片平房,茉慈或许会以为流星街出现了打算创造村落、城镇的人。玛奇更是毫不掩饰厌弃,察觉身旁陡然变化的气,看向茉慈时面色稍霁,随后惊讶:“眼睛恢复了。”

茉慈抬手虚抚眉心,“嗯。”过去这些天也该完全恢复了。远眺连绵平房的尽头,有幢气派得多的房子。

“莫罗家的主营业务就是花街吗。”

平房整齐排开,中间空出一条笔直走道,倒也算是花街吧。茉慈淡淡看着那边,淡淡说着话。玛奇敏锐知晓她情绪不平,点了点头算作回答。

“又打算去杀一堆人再救个姑娘出来么,你也不嫌麻烦。”

飞坦凉薄之语言尽,茉慈转过头来不喜不怒地看着他,这样毫无情绪可言的神色理所当然被当作挑衅,淡金色眼眸危险眯起时她又不再看他了。

库洛洛把一切尽收眼底不做评价,只说了句:“一个不留。”

适时的行动指令中断飞坦接下来要说出口的冷言冷语,他冷哼了声,第一个离开,其他人也很快奔向漂亮气派的房屋。茉慈对并不打算马上参与杀戮的库洛洛说:“我也去看看,免得再出现上次那种意外。”

库洛洛不置可否,“不是说不再为我去杀人了吗。”

“这回是私事。”

茉慈言语平静,杀气却是越来越浓,很快也不见了踪影。库洛洛不紧不慢跟过去,步行到花街巷口时已经有许多衣不蔽体的女人四处奔逃了,令他意外的是,也有活着的男人边提裤子边逃跑。

茉慈步入莫罗本邸时里面仍在打斗,蜘蛛们在战斗时并没有协作概念,各自打得起劲。刚想开口问擒住家主没有,一个被其他蜘蛛暂时遗忘在角落的人冲她扑过去。

没有丝毫杀气,也察觉不到其身上的念,看上去又瘦弱。可他没看到视线盲区内别在她另一侧腰际的染血刀刃,直到视野歪斜,才发现自己将死。

茉慈看了眼新鲜尸体,目光晦涩,甩了甩刀刃问刚空闲下来的玛奇:“找到家主了吗?”

“房子不大,塞了挺多人。我这算是完事了,一起进去找找?”

“嗯还是先等大家都忙完吧。”茉慈想了想便改口,玛奇望了圈“忙碌”中的同伴,没再说什么。

的确是有很多人,但都不算惊艳的念能力者,茉慈在心里嘀咕,至少飞坦这回没被莫名其妙弄发火。等待时间稍久,和蜘蛛们对战的人来了一轮又一轮,茉慈这才提神仔细看了一圈并不十分华丽庞大的宅邸大厅,观察到异常来源后轻笑一声。

没想这一笑被战斗中的飞坦听到,他边刺穿别人胸膛边回头瞪眼,好像在说别干站着看似的。

玛奇早在她之前就发现了敌人源源不断凭空出现,都不是什么历害人,但数量多到让他们都脱不开身。茉慈看着厮杀中的人们,眼神复杂,这样浪费时间也没必要,于是张了张口,话语都溢出了第一个音节,却住了嘴。玛奇尚未理解她想说什么,突变陡生。

刀剑拳肉相接之声骤停,就像被人拔了电源的收音机,门廊大厅安静下来,蜘蛛们含带愠怒的不解眼光瞥向茉慈,他们脚边是无数具以同样方式死去的尸体。

茉慈恍若不知自己做了什么似的,面色如常:“里头应该有真正值得一战的家伙。”车轮战他们不会打不过,但继续在此消耗更毫无意义。

话说得没错,蜘蛛们瞬间调整了情绪跃上二楼,虽然都不约而同地疑惑把人扭成麻绳压成饼是什么能力。

可搜遍了这幢宅邸都没瞧见半个家庭成员的人存在,一切家具摆设又不像长久无人居住的样子,茉慈想问玛奇是不是没事先打探过情报,但库洛洛为人不至于临时起意。这么想着,库洛洛本人也到了他们这里。

黑眼深邃,茉慈看着他的眼彻底放弃问询,长长叹气后启用长久不曾动用过的特殊视觉。

现在不能说是因为不悦花街了吧。她边自嘲边一处不落地仔细观察宅邸,众蜘蛛亦安静地看着她。

“地下。”

有了结论,众人自然不再浪费时间,富兰克林很快砸穿了三楼、二楼地板,一楼到地下室的混凝土厚得出奇,富兰克林终于打通时,便看到了数双恐惧或空洞的双眼。

“二十二个,”茉慈并不惊讶他们所看到的一双双眼睛,装嵌那些眼睛的脸无不干瘦灰黄,“我记得流星街有地方收容小孩子。”

言语淡漠,却是第一个上前伸手把那些干巴巴的孩童提上来,经她碰触,那些不知用了多少时日、多少方式烙在孩童身躯上的伤痕全数消失。然而这些孩子都木讷着不言不语,连伤痛消失也未有反应,意志尚存的个别几个看向茉慈也带有敌意。

“的确和议会做法相悖。”库洛洛接过话头,语气平淡,不似她夹杂了压抑到极致的愤怒。

茉慈“嗯”了声,跳到已经清空了的地下室,在闷了排泄物以及血腥味的矮仄室内找到特殊的一面墙,轻轻一抚让其消失,这面墙之后是通道。应该就是从未见过的流星街地下街吧。

“这也有入口。”玛奇跳下来,看向通道。

“我开路。”

茉慈步入完全黑暗的通道,感应灯立刻亮起通道地板就是感应灯。大块大块灯面照明色统一,月白光线调整得极好,刚好叫蜘蛛众看清两侧墙面内嵌的展柜。

里头的东西,只有酷刑爱好者飞坦“啧啧”叹几声,其他人多少有点想做呕。那样残缺凌乱,的确不能称作为人了。茉慈走在最前,气息和念均匀稳定,头没有任何偏转,似乎看都没看两侧墙壁里的残酷展示。

但直到走完这条五十余米的走廊,她打碎了7个壁柜玻璃,里面固定的东西落地时被恢复至全须全尾。着的男人、女人、孩童,都以同样的方式紧紧蜷缩成一团,混合恐惧的悲鸣在喉咙里突然化为愤怒波涛,他们还记得自己都经历过什么,着也无妨了,他们跟在蜘蛛们身后进入地下街,无一人离开。

有外人到来没有丝毫影响到这里气氛,刚还是“标本”的男男女女眼睛里盛满野兽才有的嗜血光彩,扑向离他们最近、也同时在向他人施暴的人,以最原始的方式一点点剥夺对方性命指甲和牙齿。

和暴虐发挥到极致如此恐怖,茉慈将这片地狱看得清楚,恍惚想到如果弗丽达当年是被送入这里

紧跟茉慈身后的玛奇尚且来不及抓住她,急急转头:“团长!”

库洛洛神色难辨,似乎想起了什么事,久久没有回答玛奇呼唤,反应过来时茉慈早已不见了,于是低低说了声:“找到莫罗们,她不会有事。”

蜘蛛们的杀戮自然比那些重获健康的人有章法,找到哪里便杀到哪里,最后自然去到了茉慈的去处。

她当然不会被任何人伤到,四周躺倒的尸体无一不是被切断了喉管。在她正要一拳击穿碍事的金属隔门时富兰克林上前拍了拍她的肩。

“毕竟在地下,小心些。”

茉慈茫然回看他,对方坚毅沉稳的眼神让她恢复了丝丝清明。茉慈垂下头自嘲笑了笑,疲惫如藤蔓爬满眼和心,对富兰克林说了声“好”。

最近遇上事了

糟糕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