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丽达什么都没说，但用行动告知了答案，茉慈愣愣地任她冲到自己怀里，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双眼空洞地望着天花板，轻声说：“这样啊。”

习惯性抬手拍了拍怀中人的背，习惯性地安慰对方，但茉慈心里一片麻木，然而这麻木只持续了一瞬，沉重的钝痛接踵而至。

“我说我怎么突然头就不疼了，原来是这样啊。”

流星街的夜晚，月光下温柔的人啊，她已经死了吧，茉慈推开弗丽达，蜷缩身体紧紧揪住心口的衣服布料，快要喘不过气，就算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但为什么真的到来时还是不愿承受。

弗丽达深深吸气强作镇定，拿出手机解锁后递给茉慈，她只是愣愣地看了眼上面的日期，然后别开头。

“我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这三年我一直没关注外面的情况，但如果你需要的话，我立刻帮你查”弗丽达接着说：“要不要吃点东西，渴不渴？”

茉慈垂着头靠在自己膝上，听见弗丽达和她说话才回神，发现自己的头发已经长长了，她听到了三年，也看到日期瞬间算出了时间差，只过了三年吗？

“你没老，还是很好看。”

茉慈抬头看向弗丽达，她记得自己睡前两人说过什么，“还好有你在我身边。”

弗丽达欲言又止。

茉慈又俯首膝间，安安静静地，感觉得到熟悉又陌生的澎湃念气在体内翻涌，它们已经开始自行把这身体改造成能容纳它们的容器，即使她的意识停滞在帕克身上，念也会不受控制的修复这只剩头的身躯。

突然觉得有些可笑，又一个无法用自己能力拯救的人，她的死居然是自己恢复的号角。

弗丽达察觉到她气的变化，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说：“我不想什么都不能为你做。”

听到这句话，茉慈猛地抬头，怔怔望着她，伤心夹杂愧疚红了眼眶。

“你在我身边这就足够了，”茉慈笑着擦眼泪，可越擦越多，“真的，不骗你。”

最后记不清弗丽达是怎么带自己到浴室洗澡，又是怎么吃下了一顿简餐，回过神来紧紧捉住她的手时，茉慈发现自己的长发已经被她妥善吹干梳理好，柔顺地垂在肩头，身上穿着干净整洁的衣服，隐隐闻到沐浴液的淡香。

“别怕，我是怎么样都不会离开你身边的，别怕。”

弗丽达揪心地回握她的手，从没料想到会有自己如此照料她的一天，看着茉慈的眼神闪过一丝安定，随后又失魂落魄地望着远处，弗丽达只能紧紧握住她的手。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整个下午，茉慈涣散的眼神重新凝聚，弗丽达却开始忧心。

“她一定是为了旅团才会死，”茉慈极疲惫地勾了勾嘴角，“至少，至少死后安葬在远离流星街的地方，来世和她妹妹幸福生活在一起，不再为那些人死了。”

弗丽达立刻反应道：“好，我现在去猎人网站查查看有没有线索。”

“不必，”茉慈拉住她，“我找得到的，我知道她在哪里。”

弗丽达略微迟疑，马上说：“那我和你一起去。”

茉慈点头，“好。”拳头握得死死的，又喃喃着重复了遍：“陪我去吧。”

所有能力都恢复了，再也没了疼痛，甚至可以感觉到身体里血肉铸成的脏腑，茉慈在阳台上不费吹灰之力使用了幻形，自然而然没有丝毫阻碍，心里却也没有一丝高兴，她让弗丽达坐到自己的背上，高高飞向天空，掠过五光十色的城市，飞向黑暗。

没有久睡后活动的不便，茉慈灵活而迅捷的在空中飞驰，直到察觉背上人的不适才略略减速，弗丽达却伏在她耳边说“我没关系的”。

已经不能再失去任何人了，茉慈缓下了速度，原本一夜就可以结束的行程延长，就算血契另一方死亡，她仍可以感知对方的所在，只是听不到心跳了。

之前弗丽达给她看到手机上日历，1999年9月4日，的确，她睡了三年。

天空云朵被破开，小黑点越来越大，灰白隼降在一幢废楼前，巨翼掀飞地面的尘，几乎在她落地的同一刻，已经有人带着杀气走了出来，却在看见了是什么后有片刻惊讶。

弗丽达从茉慈背上爬下来，茉慈也即刻恢复原本的形态，门口站着昔日的同伴，是玛琪和信长，玛琪看见是她立刻收敛了杀气，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们。

“帕克在这里。”玛琪敏感地察觉到对方的来意，主动闪身，堆满白色百合、放置十字架的小小坟墓出现在茉慈眼前，帕克的放在白色花朵的中央。

信长则是直接抽刀了，他敌意不减，“到这种时候你才来，到底算个什么事？”

茉慈眼光飘过他，什么也没说，盯着那圈百合花和十字架，以及周边已经融化的白蜡，径直闪过两人，信长来不及阻止只得转身，却见她已经开始用手刨土了。

“你他妈到底干什么？！”

废墟里其他人都安安静静的，茉慈仍没有回应信长的质问，挖开新埋的土，很快指尖碰到了一丝丝柔软，于是加快速度，当背后的刀劈下来时快速躲过，然后继续挖出被埋在土里的人。

把帕克轻轻放在地面，小心擦掉粘在她脸上的泥土，帕克的肌肤已经凉得彻底，关节也开始僵硬了，茉慈闷不吭声地做着这一切，然后以念灌入已经失去生气的躯体，发现帕克的心脏被从内部破坏，这是造成她死亡的原因，但还残留了一丝念气，不属于帕克的念。

被念能力者杀死的。

“你是谁？为什么要把帕克挖出来？”

一个黑发戴眼镜的纯真女生走到茉慈面前，语气平和，但手上已经拿着具现化出来的吸尘器，蓄势待发，应当是武器。

信长接话：“叛徒，前任旅团8号。”

“唉？真的吗？我是现任8号，你叫什么名字？”戴眼镜的女孩蹲下来平视茉慈，手依旧紧握着吸尘器，“为什么要把帕克挖出来？我们明明已经安葬好她了。”

茉慈对上她的眼，女孩黑色眼睛亮晶晶的没有杂质。

“我叫慈悲，也是茉慈。帕克既然已经死了，那就应该安眠在无人打扰的地方。”说完用念修复了帕克体内损坏的心脏，虽然这并不能让她复活，她继续用念充盈帕克的身体，让她不再呈现死后的青白僵硬。

虽然都是徒劳。

“你和帕克很熟吗？”黑发女孩好看的眉毛拧起，显然对茉慈的行为有些不大高兴。

茉慈没有回答，抱起帕克转身准备离开，黑发女孩想要动手但被富兰克林拦下，他对她摇摇头说：“没有胜算的，让她带帕克走吧。”

“可是”

茉慈望向富兰克林，他脸上依旧疤痕交错，她用眼光表示感激，然后把帕克交给弗丽达，准备幻形离开，一道黑影闪到她们面前，虽未拔出刀刃但飞坦也绝不友好。

“团长需要你。”

茉慈淡漠反问：“需要我哪个能力？”

飞坦没有被她挑衅，金眼与她同样冷漠，“除念。”

“杀帕克的人弄的么？”

“嗯。”

茉慈不再看他，幻形为方便空中行进的灰白隼，矮身让抱着帕克的弗丽达爬到背上，挥动翅膀准备离开地面，但她还是留下了一句话。

“或许维持现状，旅团就不会再有人死去了，规则比不过同伴生命的，飞坦。”

她听到飞坦一声冷哼，展翅入空，离这片废墟越来越远，直到地面的那些人再也看不见。

无人打扰、美丽安宁的地方，远离邪恶与流行的地方，茉慈挥动翅膀飞往鲸鱼岛，除了定时让弗丽达落地进食休整，她们一路都没再耽搁，也没有停止过往帕克的尸身传入念气让她不会腐烂。

知晓自己任性，但茉慈固执地认为帕克必须葬在宁静的地方，而不是城市废墟的土地里。到达鲸鱼岛后，弗丽达自请帮忙，没一会儿就扛着一副棺木走回茉慈休息的地方，看见她让帕克的脑袋枕在腿上，轻笑着说话，哪怕是说给永远不会回应的人，茉慈还是轻快地说着。

不见眼泪、没有悲伤，只有旧友重逢的淡淡喜悦，弗丽达轻轻放下棺木，不忍靠近，一直等到茉慈对她招手。

茉慈用清澈的溪水洗净帕克身上的污泥，为她穿上弗丽达买回来的新衣，温柔地把人放进灵柩。

“我的未来再也没有你了。”

茉慈看着帕克的面容，轻轻说着，“今天没答应飞坦去帮库洛洛，你不会怪我吧。”

帕克诺妲躺在纯白装饰的棺椁内，成熟又美丽的脸此刻保持着永恒的安宁，茉慈理了理她的金发，“我就拿走了，算作你还在我身边，枪和记忆殿堂会永远在我身边。”

“希望你从天上回来时，我还能遇见你。”

帕克葬在临海的高地，一眼能把天与海的交界览尽，无数绿树环绕，周围都是盎然生机。

茉慈把石块削平，用指尖在刻下所葬之人的名，再将简易的墓碑埋入地面，刻有文字的一面与地平齐，弗丽达在墓碑上放了几朵小花，秀气可爱。

地下长眠的人以前却是张扬美丽的。

“我们回去吧。”

“好。”

深深看了眼绿树旁已经平整的草地，茉慈幻形载着弗丽达飞入空中，几个日夜后回到熟悉的公寓阳台，两人前后去浴室洗掉一身疲惫，互相依偎着坐在沙发上，都默契地没有开口说话。

最后还是弗丽达先打开了话匣子。

“因诺克老师的女儿们都结婚了哦，听说都是老师以前的学生，我有好好地准备礼物送过去，老师向我问起你的情况了。”

“那很好呀，你怎么说的呢？”

弗丽达窝在她肩头蹭了蹭，“我说一切都好。”

“这几年多亏有你。”

“揍敌客的人拒绝让我和奇犽或亚路嘉见面。”

“没关系，意料之中。”

弗丽达坐起身，略显担忧地看着平静的茉慈，“我知道你很难过，该哭哭吧，我在这里呢。”

茉慈摸了摸她娇嫩如花瓣的脸颊，说：“有你在我身边就好，她死了，我哭也哭不回来的，所以现在这样就好了。”

弗丽达干脆躺下来，枕着茉慈的腿，看着她说：“其实前几天猎人网站上出现了幻影旅团的消息。”眉间挤出些小沟，显然拿不准她想不想听这消息，但茉慈仍是安安静静地等她说下文，于是弗丽达接着讲：“友客鑫前几天有黑市的拍卖会，死了不少人，友客鑫闹得够呛，路上监控拍到了向黑帮行凶的人的面部，我看到了看到了帕克诺妲和其他几个旅团的人。”

茉慈顿了顿，然后点头。

“我一直在留意绯红眼的消息，所以才注意到了这场拍卖会，有一双绯红眼被诺斯特拉的人拍走了，要不要拿回来？”

茉慈点头，“好，诺斯特拉是什么时候出头的黑道？”

“就这几年，听说诺斯特拉的女儿有很受欢迎的特殊能力，许多有身份的人都从中获益。”

茉慈“嗯”了声，轻轻把弗丽达推起身，去找放在卧室的弓，弗丽达见状跑到她身边说：“我陪你去吧？”

“当然。”

茉慈好笑地看了眼忙碌着收拾东西的弗丽达，说：“在我背上吃得消么？这回应该不会有多少休息时间了。”

“没关系！找回他们的眼睛要紧，”弗丽达面色暗了下来，“窟卢塔族我也有责任，我没想过要”

“我知道，”茉慈不想让她把那些话说下去，也不想责怪她，“仇恨无以成事。”

“嗯。”

她们用猎人网站的便利性查到需要的信息，茉慈并没有再幻形成灰白隼来出行，而是和弗丽达上街买了套衣服，再幻形成了帕克的模样穿上新衣，用猎人执照当作身份证明采用了一般交通方式出发去友客鑫。

如果杀害帕克的人还留在友客鑫，那么以这副模样出现在那座城里迟早能引起对方注意，茉慈借飞艇休息室里的镜子，看到模样相同却神情不一的脸，她想知道到底是谁折了旅团重要的情报人员，并限制了旅团团长。

几天后到达友客鑫时已经入夜，但对于这座国际都市来说夜间依旧热闹非凡，茉慈与弗丽达找到诺斯特拉在友客鑫的别邸，跳墙而入，悄无声息潜入别墅。

茉慈知晓现在的行为和强盗没有区别，但这也不存在交易的可能，只能出此下策了。非凡视觉能轻易看到这栋别墅里所有的活人，她打算找一个人直接问出绯红眼的存放地点，于是把目标锁定在某个宽敞卧室里单独躺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