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意难平(1 / 1)

总是被矛盾裹足不前,她再一次败给自己,败给亲手缔结的血契。

即使视物不清,她和他的视线只能错开,那双眼盛满泪和血的眼在最后光芒消失前依旧表达着感情,当不再流血时,茉慈已变回最初被塑造出形体的状态,肉失去了灵,只是人偶。

或许在最后一刻已经放弃了仇恨,不然她怎会如此坦然地接受死亡?

七窍不再淌血,漂亮的眼没了光,白衣金饰早已血污得泥泞,唇瓣惨淡如蜡,她还是如此美丽,美丽且空洞,库洛洛没有错过她寂静前的任何一瞬,他尝试着唤她的名字,没有得到回应。

芬克斯叹气,脱下外套罩在衣衫不整的帕克身上,侠客拍了拍库洛洛的肩膀,却不能使紧抱她的人回神,侠客目光挪至他怀中没有半分生气的茉慈,终究还是不忍再看了。

“倒数第二个、倒数第二个”

帕克似乎思索到了什么,黯淡的眼瞳燃烧起火焰,她踉跄站起身,死死盯住库洛洛怀中的人,终于把话说利索:“形体还在,只需要时间和材料就可以重新凝聚灵魂。”

她伸手想要扒开库洛洛的手,却被他一掌打开,信长赶忙接住被打飞的帕克诺妲,众人诧异于他的反常。

“不要碰她,”库洛洛抱起茉慈,“你和她对于旅团来说都不可替代,但你想要和她一起去死,是吗?”

帕克毫无畏惧对上他的视线,“那不是背叛,而是保护,她会杀了你,这之后呢?”

“会出现威胁旅团存续的隐患,”侠客接话,“你是怎么知道她会从哪边出现?”

“无法解释的纽带,”意识到事情并非无可挽回后她急切地想要做点什么,猛然看向库洛洛怀中的人,“更高层次的念能力,是他们才拥有的本领,我只能集中精神去感知,距离越近,她的存在感越强烈不然我根本拦不下她。”帕克说完立刻闭上眼,片刻后,面上露出不可置信的惊喜笑容。

库洛洛目光锁死臂弯里安宁的人,突然右手具现化出盗贼极意,自动翻到幻形那一页,所有内容清晰可见,还没有消失。他的目光黏在书页上好几秒,又捉住帕克的手按在茉慈手指上。

帕克当然知道此举的含义,生者的记忆殿堂试探着启动,活人才有记忆之海,死人的脑海世界是黑暗的。她忐忑不安地闭上眼,又陡然睁开,目光划过库洛洛,最后落在茉慈脸上。

璀璨的明石海滩。

“形成生命的光和水,她在梦乡,”帕克轻柔抹掉她脸上的血,企图擦出些许白皙,“只有此刻我才第一次高兴她的不普通,不然”违背誓言的代价是力量和生命。

库洛洛压抑的内心终于放松些许,他复又看了眼书上的幻形,这才合上书本让其消失,喉咙似乎很久才找到正常音调,“你之前的意思是,所以只要形体还在,她就能恢复意识?”

帕克被这句话从狂喜中拉到现实,她失望地收回手,面露苦涩,“身躯是容器,生命和意识可以重塑,现在不过是重复所谓父亲当时灌注灵魂的过程。他做出的婴孩叫做茉慈,那这次,醒来后还会是她么?”

话语如重锤敲在心间,刚才翻书确认的行为再没了意义,如果她不再是她,醒来又有什么意义,库洛洛看向怀中的睡颜,她眉目精致,面容安静。就算知道她要杀了自己时也不曾恐惧,因为笃定她还是会不忍心。

事实无情鞭笞那份天真,库洛洛失神地看着她,如果不是帕克诺妲利用血契感知位置,自己此刻应当是死了。

侠客说:“我叫飞坦把人放了吧?”没有得到回应,又说:“帕克说得不无道理,说不定她能醒来,可醒来后不再是茉慈呢?或者说还有另一半可能性,她保有自己的意识,那么有了这次教训,我们就不会这么走运了。”

早先战败倒下的几人发现自己莫名其妙醒来、痊愈了,芬克斯看了看自己重新完好的手掌,神色复杂地说:“茉慈毕竟是茉慈。”

即使他们屠杀了她的亲族,拥有压倒性的体能,她还是没有取走他们的命,唯一的失误是被帕克挡住了针对库洛洛的致命攻击。

“她根本没想过杀团长以外的人,”窝金翻身盘腿坐好,皱着眉说,“当我以为死定了的时侯只是腰侧一疼,那根本不是致命部位,真想去她的家乡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强得不像话的人。”

信长咧着嘴敲了他脑袋一拳,“都已经动手了还有什么区别?你脑子被揍坏了吧。”这一拳下去窝金的头一点事也没有,反倒信长自己的手吃痛。

“搏命的战斗,我们难道还陌生么?那一瞬间只有两种结果,你死定了或老子死定了,对方杀意已决的话,我一瞬就会被杀掉,可她一点那方面意思都没有,搞得好像老子在小打小闹”窝金白了他一眼,老实本分地把交手瞬间的感受说出来,又反问信长:“你是第一个被她打败的,难道我还说错了?”

信长狠狠瞪他,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地承认,“的确,战意啊、斗气啊什么的都没有,本以为是她瞧不起人。”

翻江倒海般的杀意虽淹没了整个基地大厅,却只针对了那一人,这人现在抱着半小时前还杀意翻腾的人,沉默着不知道思考什么。侠客看了他们一会儿,叹了声气,走到一边打电话通知飞坦和玛琪把人放了。

“现在该怎么办,团长?”齐格蹲在库洛洛身边,看向他的目光略显担忧。

库洛洛头也不抬地说:“解散,自由活动。”动了动手臂抱紧她起身,准备离开这里,帕克忙起身跟上,她是唯一能直接感知茉慈生命的存在。库洛洛也默许了这一点。他抱着人远离了危机蠢蠢欲动的流星街,来到了玛拉迪拉市梅基特酒店,茉慈常住的房间,这里几乎所有东西都未变过。

“她不喜欢血,爱干净。”

帕克诺妲直接从他手中接过茉慈走进浴室,拧开浴缸的冷热水龙头,仔细剥去她的衣物和首饰,小心调整水温到合适的程度。帕克抹了把脸,努力不让自己的手发抖,黑影从头顶降下来,是库洛洛过来了。

“什么时候醒过来?”

没问她还活着么或她正在做什么样的梦,库洛洛就是这般笃定茉慈会醒过来,他斜靠着门框,看帕克给她擦身,完事又为她套上浴袍,一切做得细致轻柔且体贴,只是最后系腰带的时候帕克猛地抱住她,头额贴着茉慈的锁骨,感受被热水染上温度的肌肤之下传来的冰寒。

眼泪落到崭新浴袍上,帕克擦了擦脸把她抱起来,完全无视库洛洛,抱着人来到卧室又打开暖黄色落地灯,不让世界完全陷入黑暗,茉慈静静躺在那里,宁静美好的容颜让人无限遐思,她此刻在梦中是什么样的?天已经快亮了,杀意也好愤怒也好,帕克只想她早点睁眼。

她知道茉慈没有死,但除了这个其它一无所知。库洛洛走进卧室时就是这模样,帕克握着茉慈的手,她自己却闭眼凝神,估摸是想听到什么声音吧。如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他会以为茉慈刚刚被哄睡,而帕克也不堪疲惫睡在一边,最初的时候就是这样,她和帕克一个房间,或许她们之间的牵绊要比她与自己深刻许多,库洛洛望着茉慈宁静的脸这样想着。

帕克并没有回答库洛洛之前的提问,也因没有答案而无法回答,她只能握住茉慈冰凉细软的手,一窥梦境里美好安宁的世界,没有血没有争吵、也没有爱与憎恨,无需为任何矛盾纠结痛苦,平静得只有海浪声。

什么都没发生过,一味清白的世界。

胸中疼痛再不能忍,帕克难过地埋头在茉慈肩上,那样干净的世界是不存在的,美好得不现实的东西都是不存在的,库洛洛转过身看向窗外,只有黑暗,黎明前的黑暗总是最难熬。

帕克隐忍的哭声即使如此还是传到他耳里。那样深厚的感情,是该哭一哭,他只觉得自己心里空空,没有悲伤没有难过,什么都没有,想要的东西都已全部得到,只是现在又失去了。

那到底怎样才算真正的得到?

苍白的手软弱无力地抬起,颤颤巍巍挪到帕克头顶,这才卸了力落下,啜泣声因此停滞,帕克惊得脑海一片空白,甚至失去了言语,愣愣感受着头上轻微的抚摸力道。

“你看了明石海滩,对不对?”细弱的声线带了些许颤音说着,“刚觉得浑身暖洋洋的,就有什么东西落在胸口,又暖又凉,大概是你的眼泪吧。”

库洛洛猛地回过身,那模样似是溺水时终于找到了救命稻草,他看见茉慈的脸依旧苍白如纸,连漂亮的嘴唇都没有几分血色,她的确睁开眼醒过来,在说话了。

“窝金的背,芬克斯的手,齐格的肩膀,都好了吧?”

得益于人类无法理解的念及技术,她从违背血誓的惩罚中侥幸逃生,可从虚构的意识海洋里回到现实世界,身体就开始从内部散播撕裂般的痛苦。茉慈没理会目光比帕克强烈千百倍的库洛洛,勉强对她笑了笑说:“上次是玛琪帮我洗了个澡,这回是你吧?”

“嗯,是我,”帕克忙起身怕给她增添压力,“要喝水吗?想不想吃点东西?”

见复苏过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茉慈,帕克极喜地抹掉眼泪,害怕她再出一点儿毛病。茉慈轻轻微笑着说:“劳烦倒杯水过来吧。”

“好。”

撕裂的苦楚仍在持续,缓慢深呼吸压抑这些,茉慈看着熟悉的天花板,眨眼之后视觉切换,身体上还连接着最后一个生命沙漏的脐带,这才是无法实现死亡的根本。生命不会消逝,它们只不过转变成了另外的形式继续存在于世间,不知窟卢塔族128人和另外许多生命现在是否在天堂。

茉慈尝试动一动手臂却失败了,剧痛恐怕要持续很长一段时间,力量尚未恢复,明明之前那么生气

“在想什么?”

茉慈没有回答,于是库洛洛又问了一遍:“在想什么?”

这回她听见了,帕克也刚好拿着水杯走过来,就着对方的手慢慢喝完那杯水,温热稍稍缓解了疼痛,茉慈缓缓看向他,双眼澄澈清明,“没有谁是该死的,我刚才在想这个。”

现在视觉异于平常,就像茉慈以念灌注人体检查伤病时一样,有生命的物体以他们各自的念色团聚成人形生命与念本无不同。帕克是漂亮优雅的浅紫色,自己与她被红色缎带样的东西链接彼此的心脏,而库洛洛是近乎黑色的深紫。

浓郁沉深的深紫色很适合他,让人看不清真心,茉慈垂眸把视觉调换到正常,这才发觉刚才自己被那人牵动心神,忽视了帕克仍覆在自己腕上的手。

“对我来说,这不算什么,”疼痛而已,就像当初那样,茉慈早晚会习惯,她颇为严肃地告诉帕克自己的想法,“抱歉,之前让你为难了。”抬手抚上帕克如花瓣柔嫩的脸,嘴上说着抱歉的话,心里却有点责怪她先前两难之下的行为。

帕克笑了笑,握住脸上的手说:“那,答应我一个要求怎么样?”

“说吧。”茉慈回以笑容,帕克在她腰背下加了几块垫子,好让她坐起身。

又是小心翼翼建立起了虚假的平衡,现在的和平不知何时又会被撕碎打破。

“不要去毁掉最后一个祭坛。”帕克替她掖好毯子,无比认真地说出诉求,神态却接近恳求。无法用力量控制,只能用感情牵绊。茉慈眼眸暗下来,半晌后自嘲地笑了笑,终究无法狠下心。

“好,”本以为帕克会说“回到旅团”这样的要求,没想却是这样,不摧毁最后一个祭坛,茉慈就永远无法真正实现死亡,她是在叫自己不寻死,不轻易放弃生命,“好,我答应你,不过现在我想休息,好好睡一觉。”

帕克看着她苍白美丽的脸,仔细地看着她面上皮肤的每一寸,直到放心了才点点头说:“嗯,好好休息。”站起身,看了眼仍无言立在一旁的库洛洛,放弃到嘴边要说的话,离开了卧室。

库洛洛看了眼被细心关上的门,直接坐到床边,目光挪至躺靠在床头的她,想笑却发现笑不出来,他低头看到浅棕床单上她纤细的手指,这只手不久前曾差点致他于死地。

“终于只剩我们了。”

其实有点不知道怎么写了

最近状况挺不好的,也影响到储备文章的心情,不晓得该怎么说

感谢提出意见的评论,我会加油

各位也请加油,h加油,一线的天使们加油

苦难会过去,希望大家都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