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繁忙充实的生活，时间流逝感就越微弱，休息、练习、照顾糜稽和奇犽，与库洛洛讲话，泡澡时回想今天的不足与长进等等组成了日常。

总以为今天是20号时，看了眼表中日历显示却是25号，以为今天是27号时，实际时间却来到了7月31号，她躺在浴缸里，任由热水纾解身体疲惫，虽然一日比一日快，但与她理想中的“快”差距甚大。

这是继无法练成杀人能力之后的最大瓶颈。

浴室门被敲响，隔着房门传来库洛洛的声线，“孜婆年找你。”

“这就来。”

奇犽是个比较淘气但算不上坏的孩子，听伊路迷平时偶尔提起的事，茉慈知道针对奇犽的训练已经翻了好几倍，并且负荷仍不断增长。

擦干水珠穿好衣服，茉慈和库洛洛打了个照面就去了房门口孜婆年那，“奇犽怎么了？”

“是伊路迷少爷，请小姐跟我来。”

孜婆年平时都带着女性年长者特有的温和微笑，虽然不见得有几分真，但她不笑时板着脸挺凶的，身形异常高大，宅邸中除了席巴也就数她最魁梧。

在内宅通道里弯弯拐拐走了好些时候，才到伊路迷的房间，敞开门看到与简陋走廊风格相异的房间，但也没多少不同。

钢铁原色的墙面，除了生活必须设施其他都没有，比马哈的房间还要单调，白床单已经被血染出红花了，伊路迷躺在上面，根据他平时的表现来看，现在的呼吸可称得上是喘气。

对孜婆年点头表示明白情况，然后茉慈走至床边，调侃尚未昏迷的伊路迷，“还以为你已经不会用上我这招了。”

伊路迷白皙脸上泛着病态红晕，但神采还是和平常一样，仿佛脚踝处的狰狞伤口与他无关。茉慈撩起他的裤管，一眼明白这应是被人掐、捏或者是用拳打碎了，脚踝之上小腿往下的末端只有骨头和皮肉半连着。

“工作？”他得是去对付哪个目标才变成这样？茉慈很好奇。

伊路迷睁开眼，没有实质内容地看向她这边，然后挪开视线望了望天花板，再次闭上眼，如果不了解他的话，或许会认为他在忍痛。

“爸爸。”

茉慈连忙向后望去，却只看到孜婆年，愣愣地回头看向伊路迷，这才明白“爸爸”的意思是什么。

就着接触他左腿的手，灌注念检查伊路迷全身，除了左腿，左侧肋下也有十分严重的拳击伤，只差几寸便要破坏心脏了。

“是孜婆年带”

“我自己走回来的。”

茉慈无奈，“是吧？这种情况还能自个走回来，你也很厉害了，”回头看向孜婆年，“我需要剪刀，这里有吗？”

“我去拿。”女管家消失在门口，这下只有两人独处。

“你爸爸平时训练你也没留情面，怎么今天才受伤？”

伊路迷算得上她认知中体质非常强健的人，实力也不弱，可现在的状态算得上被“打了个半死”，这让她开始好奇，以前与揍敌客们不相识的时候，他们是怎么应对训练伤的呢？难道是因为她现在在这里，所以席巴格外放开手去做了吗？

“爸爸生气了。”这回他没睁眼，语气平稳地回答茉慈的问题。

原来是老子打儿子，“那为什么生气？”

回应茉慈的是沉默，伊路迷就是这样，他认为可以说的事情，只要被问就会讲，可一旦他不打算回答，大约除了天价开口费，什么也不能让他说。

“你身上的伤口嵌进脏东西了，直接给你恢复的话，伤口可以愈合，但东西会长进肉里，我今天也很累，所以只用一种能力吧。”从人体内取出东西的能力与天使的呼吸消耗相当，她在浴缸里还没解好乏，现在又被吊胃口，实在善良不起来。

伊路迷几乎是下一瞬睁开眼，他盯着茉慈没有讲话，也没有任何情绪，但她觉得，这就是伊路迷表现情绪的方式，除了杀意和疑问以及呆若木鸡，这是头一次出现别的。

可茉慈也分辨不出伊路迷表达的是什么，于是皱眉与他互瞪，黑色的眼和金绿的眼，就这么互相不通含义地对视，鸡同鸭讲的场面，无声胜有声。

“小姐，工具拿来了。”孜婆年把托盘放在床头柜上，除了剪刀，还有其它所有可能用上的工具，她的到来解决了这两人之间神奇对视。

“好。”茉慈把床头柜拉近一点，拿起剪刀解决遮住伤口的衣物，她顿了顿，还是对伊路迷宽心道：“没有麻醉哦，忍不住的话，就学奇犽嗷嗷叫吧。”

没想到从书本上学来的清创手术在伊路迷身上实践了，清洗创面、消毒，接着拿刀扩大创口、用剪子剪掉即将坏死的肉，挑出木屑等异物，实在不好弄出来的，就直接用刀切掉那一块。

做到最后，她都想干脆把伊路迷的左腿齐根砍掉再给他长出新腿了。活生生的人，所有的切口都会流血，一直不断地失血让他面色苍白，更显得那抹病态红诡异，但伊路迷无论在她下刀子或者用剪子时，浑身从不颤抖。

她也就打消了那种取巧的办法，上好的练手对象就在眼前，必须珍惜。腿部处理完后用治愈的能力直接使其恢复，再以同样的方式把肋下的伤口处理好，这次简易清创手术熟练了一些。

将近一个小时后才算把伊路迷恢复至完全，也算明白马哈当初说的话了，身为医者，会更多的技能乃是必备素质。

拿孜婆年递来的热毛巾擦净双手，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没带手套，但这也不是什么能够亡羊补牢的事。

“我今天在这呆着，有什么其他情况也不用来回跑了，麻烦孜婆年告诉我的同伴一声。”

“嗯？”孜婆年疑问，但合格的仆人不会向客人或者主人提出问题，“好的。”

“谢谢。”

孜婆年离开后，茉慈扯了个大哈欠，把椅子搬得靠近伊路迷一些，“虽然知道你素质惊人，但我刚才没有无菌处理呢，在出现感染症状或者平安无事之前，我就呆在这里了，不介意吧？”

“嗯。”伊路迷面上的病态红在逐渐消退，这人灵活翻身下床从衣柜拿出新衣服套上，然后开始旁若无人地要脱掉裤子换新

茉慈挑眉，他敢脱，她就敢看，左右把他当作病人及客人，无所谓。

“我睡了，有事情叫我。”欣赏完一点也不好看的帅哥换衣秀，困意也到达。

“嗯。”

与守着库洛洛时一样，与其说睡了，却是以冥想的方式让与精神得到休息，同时对周遭环境随时做出反应。

但这种状态没持续多久，有什么温暖柔软的东西附身，茉慈睁开眼，恰好看见伊路迷收回去的手，原来他给她披上了毛毯。

“谢谢。”将薄毯拉拢，向伊路迷淡淡道谢。

“嗯。”伊路迷坐回床上，丝毫没有要睡觉的意思。

“这里说话会被监听么？”这情况也不太好休息了。

“不会。”

既然如此，那干脆说了算了，茉慈坐正，向他提出自己的疑问：“你到底做了什么让席巴那么生气？”

伊路迷又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但这次没有沉默，气氛稍显凝重。

“我在奇犽脑子里埋针。”

想起伊路迷是操作系的人，侠客也是，他能把蝙蝠尾的针插进人后颈或后脑达到操控的目的，于是结论脱口而出：“你想当下任家主？”

“不想。”

“想控制他？”

“不算。”

真是复杂的动机，操作系的人给他人身上种下媒介，除了达到操纵目的，还能干什么？但主要疑问还是解决了，大概和库洛洛的猜测差不离，他是要做下一任实际掌权者。茉慈莞尔，长子就是长子啊，何况还是用绝对木讷面具掩藏自己的伊路迷，职业杀手世家真是复杂。

“大概以后席巴和你的关系不会像以前那样了。”

“没关系。”

实际上，自从奇犽出生后，家里各成员派系逐渐分明，这是茉慈所不知道的。但由于揍敌客传统，他们之间还是以血缘维系着比较紧密的关系。

可紧密不代表亲密，不亲密不代表背叛。

这是别人家的事，就像茉慈懒得去了解协会要做什么事才需要她加入一样，她没有再提出问题，可伊路迷不这么想。

“要不要帮我？”他发出了类似“帮派邀请”。

这让茉慈很是惊讶，摸着毯子，这个人在拉拢她呀。

“我一个外人能帮上你什么？”茉慈很明白，这是伊路迷头一次主动发起“要做什么事”的邀请，有别于金钱交易之下的治疗，这感觉让她不太舒服。

“你的价值，这是大家都在觊觎的东西，难道你自己不明白？”伊路迷平静的脸带了丝冷意，“难道你加入爸爸那边了吗？”

“我和你爸爸基本没交流吧别误会啊。”就怕他下一秒跳腾起来要杀人，于是赶紧撇清关系。

那丁点戾气从伊路迷脸上消失，“你和孜婆年走很近。”

听他这话立刻想通了什么，“孜婆年和你爸爸席巴是一派的？”

伊路迷点头，“她是爸爸的直属管家。”

想起另外个戴窄边眼镜的西装男管家，茉慈问：“那梧桐呢？”

“爷爷对他很看好，大概他会跟着爷爷吧。”

“那你呢？有没有直属管家。”

“结婚之后才有自己的管家。”

“哦。”

真是严谨又奇妙的家庭关系，茉慈大约了解了，而且，本身就不能把他们和因诺克老师的家庭放在一起对比。

“一直都是孜婆年照顾我在这的生活，所以联系多一些，嗯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所以，不要拉我进你们的漩涡。当然职责范围内的事情，我会好好完成。”

伊路迷点头，不再多说，不过他还是没有睡觉的意思，茉慈拉了拉毯子说：“现在真的得睡了，明天再说吧。”

“嗯。”

怀着莫名其妙觉得有趣的感觉，她渐渐入定，次日再睁眼时她看见伊路迷正整理衣装，茉慈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伊路迷会意站定，她把这人的生命形态拉出，查看并无细菌或者病毒后对他点头。

“现在没问题了。”

“嗯。今天我没有别的事，现在去后院吧。”

“好。”

没有洗漱，这让习惯规律生活的茉慈不自然，但一周不到就要离开了，能挤出一点时间是一点。

令人欣慰的是，练习的量已经积累出质变，茉慈在减小手臂挥动范围、提升速度这两点上下足了的功夫终于收到成效，虽然只能同时做出两击，但树叶确实是在这两击之下同时化为四瓣。

“去拿刀。”伊路迷见她基础差不多了，就让她进入下一步。

刚要回身上楼去房间，抬头就看到了库洛洛靠在窗边，他看向他俩这里，当与茉慈视线对上时，库洛洛挑眉而笑，然后从窗口消失了小会儿，再出现时手上拿着茉慈的卞氏刀。

接住库洛洛扔来的刀，茉慈对他笑得灿烂，“谢谢团长啦。”

在手“生疏”的情况下握刀，和手“熟练”后握刀的感觉相去甚远，仿佛拿在手里的不是刀柄，而是身体的一部分，再挥刀时感觉随心所欲了许多，这是实力上升的表现，茉慈并不陌生。

“来砍我，能砍到衣服，也算过关。”伊路迷打断沉浸在极度兴奋感情之中的茉慈。

“哦好。”狂热如潮落般消退，茉慈举刀，两人同时消失在原处。

手只能做到同时劈两次，也就是“划叉”，于是刀也只能同时砍两次，这样的运动轨迹是有攻击死角的，伊路迷不是不会反应的树叶，所以他每次都躲开了。

无论是伊路迷杀气四散地追她，还是她杀气四散地追砍伊路迷，这两人都对于以命为赌注的训练毫无意见，可实力上的差距导致捉迷藏时茉慈会受伤，但现在伊路迷不会。

说起来，捉迷藏的话，只要保住性命不被捉住就算过关了，受伤与否都不是过关标准，所以，茉慈是以并不优秀的成绩通过“考试”。

如果样样都不精通，那么就一无所获，茉慈心里平静下来。就像在爬楼梯，顶层是10楼的话，她现在只是一步一脚印地走到了5楼。

索性知道这是个“十楼建筑”，如果连差在哪都不知道的话，就可以放弃刀了。

库洛洛看着日益亲密起来的团员和揍敌客之间奇异和谐互动，眼神从分散注视着两人，逐渐聚焦于那个女孩身上，唇角勾起，笑得意义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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