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春日(1 / 1)

对于茉慈的问题,飞坦只是白了她一眼,附加一句“你脑子得病了”。他脸上没有任何不自然,茉慈狐疑地撇看他一眼,实在无法得出这个人在意自己的结论。

不过,集合时间在六月,七月还要去揍敌客看基裘夫人生孩子,说不定这一年能闲下来的时间就这些了,拿了本书坐在露台那,吹着下午半暖半凉的风,看书打发时间。

到了晚上,茉慈从纸袋里拿出新的睡衣,这是特地选的保守款式,裙摆的长度垂及脚踝。她拿了条毯子盖在身上,就躺在了沙发上。

“今晚终于知道廉耻了吗?”飞坦四仰八叉地躺在大床中央,把鄙视的目光投过来,仿佛在看被拴了链子游街的人。

但对于这种语言上的攻击已经越来越无动于衷,茉慈心里想的却是玛奇说过的话,不过还是想不明白,她眨了眨眼,先应付飞坦比较重要。

“之前是你非要睡在床上的,如果你现在不介意的话,我还可以继续睡在床上。”

“闭嘴吧你!”

看来果然不能睡床了,茉慈完全不奢望飞坦会把床让给自己,更何况之前在也算是快把他气炸了。两人之间没有再说话,这一夜好眠。

偶尔拌嘴但也大致算和气地度过了一段日子,那对卞氏刀较长的那把还是给了飞坦,因为茉慈最后发现更短的刀使用起来更合心意,飞坦对此没什么意见。

刀长小于臂长,之后得心应手了许多,他们俩刚结束械斗的对练,茉慈的电话就响了,接过说了两句话,原来是因诺克已经回来了,可以随时上课。

洗澡后看了眼随手丢在外面的衣服,想了想还是放在了客房服务会收走的位置,然后去了因诺克那。

学习医学对于她来说,是仅属于自己的、独特的事情,实践起来自然十分用心,今天讲到了进化的终点,虽然这个命题并没有准确的答案。

因诺克的观点是,因为所有的生命都没有既定的进化路线,所以也就没有所谓终点。如果真的要去给一个“终点”,那么这个终点或许就是灭绝。

“那永生的生物呢?”茉慈好奇地问到。

显然对于这种问题,因诺克作为教师的生涯里没少遇到过,他微笑着回答:“正如之前所说,进化是为了适应环境,成功进化后,生存只是其衍生物,而永生,可以大致理解为它已经不需要为了环境而做出改变,永远不需要再进化,也就是永远不需要做出改变,那么,永远不会改变的状态是什么?”

思考了一会儿,茉慈回答:“死亡。”

“没错。永生的生物会停止进化,或许永远不会再进化,直到为了环境不得不做出改变,其后或许会进化失败而死亡淘汰,或许能度过这个难关,再等待迎接下一次的考验。”

“永生也只是个悖论?”

“对,现在开始下一节课程。”

课程持续到晚上睡点前结束。回到房间里,把中午留下来的那盘多香果配料海鱼吃了个干净,拿了睡衣去浴室,躺到放满热水的浴缸里,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这般放松的感觉差点让她直接睡着了过去,今天学的东西都很有意思,这样的生活如果能持续久一点就好了。

洗漱完毕了坐在精致漂亮的梳妆台前,把越来越长的头发吹干然后梳好,原来是剪成了完全露出脖子的长度,现在长长了许多。

时间一直在流逝,茉慈对着镜子,她已经快忘了自己之前的模样了,伸手具现化了一个虚像,这才想起那时的脸。

飞坦躺在床上看到那边突然发生的动静,既无语又不耐烦,“现在晚上也要弄这些?”

“嗯?”挥散了虚像,在脸上涂了无聊买的护肤品,涂抹完了皮肤触感还不错,“飞坦,还记得当初我刚进旅团时的样子吗?”

本以为飞坦会奚落一番,没想到他很平静地陈述:“脸上都是脏灰,身上也是。”

“噗,那你还说我能靠脸活下去?”有些哭笑不得地看过去,却发现飞坦也正在看自己。

他极少,不,是没有这样平静地看过她。

“因为猪都看得出来,你那张脸和妖精一样,遮了灰也是。”

“谢谢夸奖。”然后毫不客气地把小罐护肤品扔了过去,当然他接下了,扔了回来。

茉慈接住被扔回来的护肤品小罐子,放在了梳妆台上,回头望向化妆镜里的自己,脸还是那张脸,但总觉得所有一切都不一样了,不由地晃神,呢喃着:“我怕自己会再忘了这些。”

“什么?”

他肯定听到自己在说傻话了,赧然笑道:“刚才说,有点害怕把现在的事情又忘记了。”

飞坦眉头皱了起来,狠狠地白了她一眼然后干脆地躺下了,“你自己不犯蠢就行了,哪来那么多害怕的。”然后又翻了个身,半晌没说话,茉慈以为他不会再说话了,于是躺在了沙发上盖好毯子。

“不会再有那样的事了。”

将睡未睡之际,头顶大床那边传来飞坦闷闷的声音。瞬间睡意全无,黑暗中睁大了眼,甚至看到了在月光下飘舞的灰尘。

“嗯,不会有了。”

和言语相反的是,另一股异样的恐惧在心里萌发,这是和死亡来临时同等压力的恐惧。运气也好,努力也罢,现在的一切怎样得来已经无关紧要,但现在所拥有的一切至关重要。只是再也不能发生那样的事了,她绝不能再忘记。

剥夺另一个人的记忆到底是什么动机?对施术者有利或者对她本身有利?还是两个人都能从中获益?凡事皆有其动机,而且那天也搞不懂自己到底是被扔在流星街还是本来就是流星街的人。

模模糊糊记起了那天穿的裙子,就算弄得脏兮兮的,也看得出材质非常好。然而和库洛洛去了流星街长老主持的晚宴,也并没有人认出自己。不是特权阶级不可能在流星街穿得起那样的衣服。如果是能在流星街穿得起那样服装的强力人士,长老议会的宴会里也不可能没人认识她。

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坐起来到桌子边打开了电脑,急急忙忙地把猎人卡插进卡槽,却无论如何也登陆不了猎人网站,条件反射地盯屏幕右下角时间戳。

3月21日。旧猎人执照已经过期了再也无法使用,泄气地把电脑推远,靠在椅背上望向天花板。

“你这是又在发什么疯?”飞坦似乎是刚要入睡就被茉慈的动静吵醒了,非常不开心的样子。

“对不起,我刚才以为自己有过去的线索了,”把背挺直,然后把一气之下推远了的便携电脑拉回来,“按照那天伤口疼痛的位置来看,我可能是被人从飞艇上扔下去摔的,本来想在猎人网站上查查飞艇航班路线,结果这张卡已经是废卡了。”

拔出猎人执照卡片用力折成了两瓣扔进垃圾桶,然后想起了一件更要命的事,就算知道去查飞艇路线,她也不知道那天是几号。

“飞坦,你还记得不记得我是哪天来的?”手肘撑着桌面,手掌捂住脸,好不容易有一点思路却总感觉到处都是死路。

“不记得了,大概是十月份吧。”

十月一共有三十一天,就算排除是上半个月,难道还要把下半个月所有路过流星街的飞艇查个遍?就算是只查空头垃圾的运输艇,也无异于大海捞针。

或许有一个人记得?

忙不迭地去包里翻出手机,打给了库洛洛,嘟嘟忙音只响了两声那边便接通了。

“没睡吗?发生什么事了。”团长对于半夜接电话这事没有任何意外一般,语气平和。

“倒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心里想起自己前阵子还要玛奇帮自己把谎话维持这事,突然不好意思了起来,但正事更重要,下一秒就调整好了心态说:“团长,我觉得我可能是被人从飞艇上扔下来的,但不记得是哪一天遇到你了,团长还记得那天的具体日期吗?”

电话那头的人沉吟,应是在搜索记忆,茉慈丝毫不怀疑这人答不上来,虽然理由是什么也不知道。

“1986年10月11日,上午十点半至十一点之间,流星街南面7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团长。”拿出了笔记下库洛洛提供的信息,然后开始想从哪里搞到航班信息。

电话那头传来轻笑,“你想查那天经过那的飞艇?可以让侠客代劳。”

“嗯?他愿意吗?”从思绪中抬起头,侠客会用电脑也懂网络知识,说不定由他来做的话会事半功倍。

“帮助或者不帮助,对我们来说都不需要特别的理由,你愿意的话,自己去问他就好。”

“嗯,我知道了,那我挂电话了。”

把手机放回包里后才发觉飞坦已经走到了自己旁边,他看到了电脑屏幕上显示无法登入的猎人网站,和那条茉慈刚写完的信息记录。

“字写得不难看,不过,你这么想找到自己的过去?”

茉慈是坐着的,而飞坦是站着的,他自上而下地看着她,她感到了莫名的压力,这人又怎么了?难道又是忠诚度的问题?但有了上次胡闹的事,现在她学会了冷静。

“至少能肯定我丧失记忆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为之,能把我从高处抛下摔到流星街,也不知道是盘算着让我死还是听天由命,说不定这人或者这群人正到处找我,等着给我补刀。所以我的判断是自己先寻找信息,不然别人在暗处,我就只能等着别人再一次的暗算。”

说完略加思考,然后补充:“说不定已经知道我还活着并且活得挺好,但碍于旅团所以没有对我动手。但无论怎么样,这都是需要去根除的隐患,”抬头,无比认真地看向飞坦,“放心吧,就算找到了过去,我的忠诚是属于旅团的。”

“啊?”飞坦眯起眼,嘴角扯了扯,“你脑子想啥了?”

“呃?你不是要问这个吗?”

“你已经蠢得没救了,”他再也不看茉慈,径直走到床那躺下,“晚上别吵了,再吵把你舌头拔了手也剁了。”

茉慈无奈,只能乖乖点头,看情况是不能给侠客打电话了,于是给他发了条简讯,想了想还是用治疗费这事作为筹码好了。不到一刻就收到了侠客的答复,看来这件事对他来说完全不是什么问题。

他要求给一周信息筛选的时间,茉慈同意。

这一晚睡得不算稳。本以为不太在意的事情再有眉目时,心情总是很难像往常那般平静。

她不太确定尼特罗所说的阻挠会进行到哪种程度,不过他说的,也不是儿戏。她只知道金富力士曾做过异种生物研究,似乎是个偏学术,或者说是冒险方向的猎人,会拿古董宝石卖了换钱,看来性格也不怎么样。

早起后,茉慈看了一眼表,1987年3月21日,周六。现在她能从10刀中迅速反应接下5、6刀,剩下接不住的飞坦也很快止住下劈或者横斩的刃。

能刹住刀势,这说明他没有用尽全力。心里产生了自我怀疑,明明每次锻炼修习都非常努力,难道说自己真的在格斗这一方面再难有很大提升?茉慈闷闷不乐,她把刀插在天台地板上,自己垂头坐了下来。

飞坦不解,她现在表现虽说还是不太行,但比之前好上许多了。

“怎么了?”他如此出声问到。

瘫坐在地上的茉慈脑袋动了动,似乎是要抬起头,但最终没有。

“我太弱了。”

“这是事实。”

“我以为,至少能让你全力出刀的。”

“嗯?”

站起来拔出刀刃,用粗布一圈一圈细细包好,看来得找个工匠做刀鞘才行,“我连你并非足力的攻击都不能全数招架,是我太弱了。以后不用麻烦你再陪着我练习了,谢谢。”

好像放弃了什么之后,心里就有点乏乏的,茉慈对于平日爱吃的多香果蒸鱼都提不起胃口,刚犹豫是不是洗澡了再去上课时,飞坦走进了房间,他一声不吭地坐在茉慈面前,看那架势,似乎要把椅子坐穿,实木的材质嘎嘎作响。

“你是笨蛋吗?”又是毫不留情地奚落。

“怎么了?”抬头看向他不屑的脸。

“你真的要我使全力和你打?”

有些惊讶,他问得很认真,难道是在担心伤害同伴会违反团规?飞坦虽然一直不算是性格好的人,但对于团规看得十分重,就算以往的锻炼中偶有伤到她,但也并未破皮见血,而这之后他再也没能伤到自己

原来如此。

还是不太舒服,但会尽力保持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