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4日晚，两人在海边偷了一艘船，准确来说是抢，飞坦把还留在船上的人解决掉扔进海里，然后他们进入了驾驶舱，飞坦一边操作一边跟她讲解，虽然不算讲得很好，但茉慈知道了船大概怎么开了。

她离开了船舱来到甲板，握着栏杆静静地看着海面，忽然觉得，月光挥洒在海面的样子以前也见过。并非几月前或者半年前，而是非常、非常久远地事情。月光潺潺，海波粼粼，深蓝与墨色完美融合在一起，波浪拍打船体发出的声音、水的声音，这一切就像沉静的怀抱，虽不渴望你的到来，但如果你想要，它就会无所保留地拥抱你。

这是什么感觉？

到达目的地前一切都风平浪静，本来茉慈还以为那条人鱼又会跑出来作妖，但她连一条鱼都没见着。这次登岛爬山，来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山谷时没有再发生地动山摇的事，心里小小诧异过后把疑问抛到一边，来到石板门前，划开手指将血液洒上，进入室内打开了手电。

却看了那颗珠子正摆放得十分端正，尼特罗难道没拿走？她当时无暇也懒得在意这里情况。警觉得用手电照了一圈室内，没有任何人躲藏在阴影角落。

“飞坦，你去周围看看有没有其他人在，我有点不放心。”

“那你把门关上，十五分钟后自己打开。”

“好。”

飞坦出去后把门推合，茉慈转身拿着手电把室内所有地方看了个仔细，应该除了自己没有人能够打开这扇门，所以这颗珠子是当时离开时尼特罗留下的。为什么？大概是这颗珠子放哪都没什么用，还不如放在这里，以后就算不在这里了，他也能确定是谁拿走的。

之前同伴们以及尼特罗都确认，这个珠子只要放在这里，他们就会产生类似念在体表和体内呼吸的怪异感觉，但茉慈对此毫无知觉，她放下手电伸出双手虚浮在珠子周边，使出了发。

但没有任何反应，思考了一会儿，得出或许是自己体质特殊的结论。都能用自己的血作为钥匙，那么认为自己体质特殊的理由是站得住脚的，看了看表，时间也过去得差不多，她从内侧打开门就看见了站在外面的飞坦。

“周围没有人，也没有生活痕迹。”

“辛苦了，”茉慈回头用手电照亮了那颗暗淡的珠子，此时它似乎正在汲取飞坦的念气，稍稍恢复了一些光彩，“现在有什么奇怪的感觉么？”

他稍微偏头，看到了被茉慈身体挡住的珠子，“上岛就有了。”

“这两个图案应该是某种阵法，单独的阵法和珠子都不能发生作用，只有结合在一起才行，大概这个地方有点特殊，所以效率加倍了吧？团长拿走那么久，最后还是丢给了那老头，想来这个东西，确实没什么用，”她走过去取下了珠子放进口袋，“反正团长和尼特罗都不要了，那我就笑纳了。”

“你对这些感兴趣？”

“啊？”有些呆呆地转身，是哦，为什么感觉自己对这里念念不忘，越过他准备离开，“因为在这里总是觉得很奇怪。”

“念？”

看了一眼头顶布满的星星，天气还算不错，“没有，你们说的奇怪感觉我都没有，我只是觉得这个地方莫名其妙有一种怀念和温暖的感觉，就像”

低头思考了一下，从自己所学的知识里找出了合适的词，颇为纠结要不要说出口，犹豫一番还是老实讲道：“有点像回家的感觉。”

飞坦似乎有点疑惑，“家是什么？”

“有亲密血缘或者感情关系的人组成的单位，有固定住所。怎么说呢，就像揍敌客全家都住在枯枯戮山的房子里。”

他“切”了声说：“我还以为是什么东西。你事情办完没有，要走了。”

“走吧。”

两人回到了船上，却没西想到一个人正半躺着在沙滩上，维持着下半身在水里的状态。茉慈眯眼，看清后狠狠白了一眼，这人鱼真是阴魂不散。

人鱼察觉到了俩人的接近，它转过脑袋面露微笑，似乎十分开心的样子，茉慈快速来到它身边蹲下来身来，问：“你来这里干什么？”

它微微偏头，眼神里充满疑惑，但还是难掩再见到茉慈的那份开心，这表情既无辜又天真，没有半分恶意。

茉慈的眉头都要挤出水了，她随便开口道：“难道你想见到我？”

人鱼几乎是立刻点头表示她说对了。茉慈说不出话来，她想把这条人鱼提起来甩到海里，甩得远远的，这都什么跟什么？自己好歹还是对她施过暴的，但人鱼的模样丝毫没有作假，它到底要做什么。

但想要见到某人的感情她也有，所以没有真的那么做。她学着人鱼的样子微微偏头，尽量摆出和它一样的表情，“那你现在见到了，开心么？”

它伸出了手，那双手修长、肤色惨白中泛着不属于人类的青蓝色，在月光下还能看到类似鳞片的浅浅痕迹，臂肘和手指间分别长有鳍和蹼，诡异，但也美丽。它握住了茉慈的手，将之轻轻贴在脸上。但这次没有产生力量和念被分解的感觉。

飞坦没有感受到这两人之间迸发出任何恶意杀气，于是干脆站在一边旁观，正觉得无聊时，茉慈蹲下的身形处，传来了歌声。

和上次她在船上，它在水里时不同，这次非常近，她连人鱼喉腔声带底部微微的颤音都听得清楚，没有歌词，只有哼唱，那声音幽深又阴柔，略带一异生物的诡异音调。

“你不是唱过这首歌？”

身后飞坦缓步走过来，把茉慈叫回神。

“本来这首歌就是人鱼唱的。”贴着人鱼面颊的手，传来滑腻腻又湿湿凉凉的感觉，她犹豫要不要把手抽回来，毕竟这人鱼的行为怪怪的。

“和我去水底好不好？”

人鱼这番发言把还在稍稍回味那般美丽歌声的茉慈瞬间拉回地面，飞坦已经嗤笑着准备上船了。而茉慈非常为难，她其实对美丽的生物还是有些好感的，只是目前这诡异的情况到底算什么？脑子飞快地转，然后得到了一个不得了的猜测。

眉头舒展开，但脸色都快变青了，“你上次给我唱的歌，难道是求偶用的？”

人鱼颔首浅笑，虽不展露羞涩，但那小小的期待都快从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里溢出来了，它用那种飘渺诡异的声音说：“如果你喜欢男子，我也可以为你变成那样。”

飞坦显然是听到了，他捂着肚子狂笑，还不停地拍大腿。茉慈脸已经黑了下来，她抽回了自己的手站起身，“很遗憾，我不想去水底。”

然后直接跃上船，挑眉看向飞坦，他这才稍稍把笑意压制住，但覆在船舵上的手还因着闷笑一抽一抽的。

茉慈撇了他一眼，懒得理他，船已经驶离岸边了，她看到那条人鱼没有接近便松了口气，在快要看不清的时候，那条人鱼沉入了水下。

不得不说这事很诡异，但稍稍冷静思考的话也会觉得理所当然吧，动物界都是用实力来决定地位和配偶，将它打败的自己，获得对方的这样行为，也在合理范围之内。

但除了歌确实好听，她实在无法再有好感了，以后别再见到才比较好吧。

两人回到了酒店，茉慈一番洗漱后把珠子拿了出来，然后用纸笔把那两个念型阵画出来，模拟那个房间内的模样。

飞坦感受到异样猛地转过头，面色不虞，“你要干什么？”

“啊，抱歉，就是有点好奇。”放下了手中的物件。

“这个东西如果能再猛一点，或许能在战斗里使用，不过不分敌我这一点，说到底也没什么特别的价值。”

“我可以单独战斗的时候使用啊，这样对大家来说就都没问题了吧。”收拾好了桌上的东西躺在柔软宽大的沙发里，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体里没有属于人鱼的念气，安心拉毯子盖好。

“过两天出发。”

“好。”

次日，如往常既定的行程那般，说是要断练战斗的能力，其实多半还在挨打，但至少情况一天比一天好了。只要是频繁且迅速的动作，总会在墙面、地面留下踩过的微幅震动，空气的流动也会产生改变，眼睛并不是全身唯一的感知器官，全身皮肤同样能做到预测和感应。

躲过了用左右侧佯攻掩饰的真正来自头顶上方的攻击，但与其说躲过不如说是接下，左手牢牢抓住了对方的刀刃，自己的右手条件反射般刺向来人的方向。

飞坦自然反应了过来躲开。

“到现在也算是差不多了。”他擦干净刀刃上的血液。

“到哪种程度了呢？”让旁边待命的天使虚像治愈了身上寥寥几处轻伤。

飞坦准备离开树林，他扔下了一句话。

“不会拖我后腿了，该回去吃饭了。”

看来这几个月也不算全然白白挨打，吃饭时打开电脑，最近养成了看本地新闻和世界新闻的习惯，然后看到米斯帕拉警察局发布的通告，大意是让岛上渔民、居民注意夜间出行安全，不要在外面都逗留太久。

然后就是对于昨天发现尸体的恶性案件的情况表述。

嗯？这不是，昨晚飞坦杀掉的船员么，他们抢了这船啊。动手查了一下天气和这里地势的资料。结合气温、海水大于淡水的浮力，以及港口那里水不算太深，近期洋流的方向。和清晨众多出海的渔民，要及时发现尸体并不难。

猛然想到那个被她抢了猎人证的男青年，对了，他叫米兹肯，那一段时间本地新闻没有任何报道，她认为是没有任何人发现尸体，电脑上打开地图，再打开本地气候网站历年记录的页面。

“糟了。”

飞坦正无聊的甩飞刀，他被这句话吸引了注意力，“什么？”

“那人说不定没死。”

“啊？”

尽力去回忆指尖手掌刺破那人躯体的感觉，真的毁坏了心脏吗？她已经想不起来了，甚至连有没有确认对方死亡的事都不记得，记忆这种东西对于模糊暧昧的东西，经过时间的消磨就越发不清晰。

“我不是抢来个猎人执照么，有点怀疑那人其实没死。”

“哦，”他指尖转着飞刀，对茉慈的话题已经丧失了兴趣，“被鱼吃了吧，而且就算活着又能怎么样？”

“算了。”

总是觉得有什么事情不一样了。就算是杀了猎人，尼特罗也不见得会真的因此对她做什么，况且他当时或许一直在岛上，对于一切情况的了解，在很大程度上比自己多得多。茉慈认为尼特罗是知道的。

不过，就算活着又能样。尼特罗认为她的价值大于一两个猎人，所以不惜邀请世人不耻的强盗加入协会。算了，想不明白又无关紧要的事情，可以扔在一边。

下午在课间，她与因诺克闲聊，因诺克说到了是怎么和他妻子结识。

“我和她住得地方比较近，刚工作时经常搭乘同一班巴士，后来有一天她好像没有带零钱，于是找到我求助，或许是觉得我比较熟悉吧。现在我们已经有两个女儿了。”

啊，那对女儿和茉慈自己一般大。因诺克提起这些时，语气带着浓浓的想念和安定，在巴托奇亚的家是他唯一最想要的归处吧？

“以现在的速度，老师觉得我还有多久能够学成？”

“5年左右。”

五年的话，她还能接受。和不耐烦没有关系，她很喜欢学习这些，但不知不觉间受了一些来自普通善良人的影响。或许现在不打紧，可长此以往下去怕不是要在内心分裂出两个自己。

一个善良版本的，一个算了，这都是暂时的。

“接下来两个月我不在这，你早些回加去吧，7月份我也会在巴托奇亚，到时再见。”

因诺克看到面前的姑娘有些阴晴不定，但他很好地秉持了不多过问的原则，点头：“好的。”

“我的手机随时保持通畅，如果有什么奇怪的情况发生的话，直接联系我，”收拾好书本纸笔站起来，刚要走出门，想起了什么一般回头，“如果有自称是猎人协会的人找上你，他们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不必保密。”

因诺克觉得自己确实遇上了不得了的人，但也只得点头。

门锁响动，她已回到自己的房间，准备洗澡睡觉时飞坦走了过来。

“团长说集合时间提前，现在出发。”

“好。”

用大大的挎包装好手机、本子和笔以及其他的一些杂物，衣服也懒得带了，给因诺克发了通知简讯，就同飞坦跳出了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