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行(1 / 1)

烧着热水的火堆旁围坐着一群壮汉。

看着他们笨拙的把皮子的边缘捏到木头上,柳扶修感觉自己已经从一个人妻进化成了一个有领袖气质的人妻。

“咕嘟咕嘟……”热水很快沸腾起来。

柳扶修开始教他们怎么用细草绳绕着木塞一层压一层绑住皮子,并只留出一个小角添加热水。

添水这一步柳扶修自己一个人做不到,于是叫来崩睿帮他往里面灌热水。灌好之后也需要两个人合作,一个人帮忙拿另一个人把剩下的这个角也缠一层绳子压死保证热水不会漏出来。一个暖水袋就做好了。

缠的时候很好做,区别只是谁缠得更好看。但到了灌水这一步就开始乱七八糟了。因为开口太小笨手笨脚的男人们很容易会灌不进去烫到。哪怕是灌好了,最后绑角的时候,经常会有人把热水从袋子里挤出来,结果一下烫到两个人。

柳扶修看着他们手忙脚乱,又有点好笑,又有点心疼。

由着他们自己折腾,柳扶修先煮了汤盛给胡叔,再给他塞个暖水袋。

胡叔一脸苍白的冲他笑笑:“谢谢……”一碗热汤下肚,抱着几乎烫人的暖水宝,感觉又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身体生长带来的困意被强行压下,柳扶修指挥着壮汉们张罗早餐。在他们身后追着给他们裹上厚厚睡觉用的毛皮。围胸上,披肩上,用皮绳系紧。

这严重限制了他们的行动,但你别说真的暖和多了。

雪还在下,来来回回的男人们围着齐胸长裙,迈着小步子,画风突变。

确认好每个人都穿得暖暖的,并且拥有了至少一个暖水袋之后,所有人淑女蹲把热腾腾的早饭吃进了肚子里。

暖心暖胃的众人开始清理积雪,拖着木板车和行李一点一点前进。

而柳扶修落在后面,把灰白熊的巨大熊皮折上两折,再把失去行动能力的这四个人往熊皮里一兜一裹,系上草绳。

然后就像拖麻袋一样拖着他们走。

“怎么样?难受吗?”柳扶修朝袋子里的胡叔问情况。

胡叔在里面半躺着伸出手,扒开一条缝冲他们喊:“挺好的!没问题!现在还不冷!神蛇你在外面不要冻到,我们能活是运气死了是天意!您保重自己!愿母神保佑您!”

“好。知道了,躲回去吧,不要把温度都散出来。”

“好。”胡叔立马照办,把缝儿合得死死的。

柳扶修趴在雪地里缓缓拖动熊皮麻袋。

崩睿陪在柳扶修身边,也拉着一根绳子。雪的深度最浅也盖过了脚面,前面的人先踩,柳扶修和崩睿跟着他们的压痕后踩。亦步亦趋。

整个队伍开始在峡谷的大雪里前行。

屋漏偏逢连夜雨。

走了一段,峡谷里突然刮起大风。漫天遍野的雪花打得人睁不开眼睛,呼啸的风声充斥着耳朵,人连站稳都很困难。

崩扬一句脏话骂出来,赶紧安排队伍缩得紧一些,降低了行进速度,防止迷路掉队。

他们又坚持了一阵儿终于找到一个突出的岩缝,赶紧带着人冲过去躲在后面。

“母神啊真的太冷了!”

“好冷……雪都化在衣服里面了……”

“风好大,怎么办队长?”

众人紧贴着墙壁蜷缩着,行李挡在外侧。太冷了,冻得手脚都要失去知觉。

这个时候先前塞在怀里的暖水袋就显得那么的重要。在这样的寒风里,它稳稳护着人的前胸,吹不透,还时时散发着温暖。

制作它时被烫了又烫,如今都值得了。

捂着暖水袋他们心中对于柳扶修的感激陡然提升。拥有智慧,拥有强大,还拥有慈悲温暖的心,这一定是神派下的引导者!是来拯救他们!呜呜呜!

柳扶修现在如果读个心,兴许能看到所有人心中都是自己带着圣父光环尾巴踩恶巫手捧暖水袋的美好形象?。

抱紧暖水袋众人在突岩缝隙喘息了一会。暴风雪刮得昏天黑地,雪灌进衣服里,发丝冻得根根直立,冻得耳朵发疼。所有人紧拽着衣服闷声不坑的缩着。

他们停留了一个多小时,雪没有任何停下或减弱的意思,反倒是他们自己觉得越来越冷。暖水袋也渐渐不那么暖和了。

“喂!喂!不要睡!”

“你怎么样?不要闭上眼睛。”

“我好困,好冷……”

人们互相提醒不要睡过去。大雪在他们身上落了一层又一层,连崩扬都觉得一阵阵困意袭来。

“不能再呆在这里了!所有人!起来!!!我们继续走!!!”

崩扬大声的呼喊散在呼啸的风雪里。所有人慢吞吞地爬起来重新上路。又晕过去两个体弱的,柳扶修只能把他们也塞进了熊皮里拖着。

一离开突岩范围就吃了一嘴的风。

顶着风前进,木板车的轱辘深深陷进雪里,人的脚步一走一滑。

在发现开路的崩扬已经站不稳了之后,柳扶修拖着熊皮跟身边的崩睿交流两句,走到最前面开路。

崩扬压力陡然一松,他感激地看柳扶修一眼,退到后面跟崩睿走在一起。

在适应了雪地的温度之后柳扶修感觉不那么冷,只是迟钝手脚发麻,所以他也走得极慢。

风雪没有丝毫减弱的意思,但在柳扶修带路后好走多了毕竟身后的包裹基本就是个压雪机,重量不轻、宽度不窄,开出一条雪路。

队伍的整体速度竟然还略微提了提。

又这样坚持了一个多小时,柳扶修的动作越来越迟钝几乎快要原地睡过去。一直关注他状态的崩睿拉住他,将斗篷敞开把他包裹在衣服里,皮肤贴着皮肤。

崩睿被冰得吸了口冷气,赶紧裹紧他:“修,暖和一会儿再走。”他朝崩扬摆摆手,崩扬秒懂立刻对身后的队伍作出“暂停行进”的手势。

队伍缓缓停下来,很多人惊慌地往前瞧以为发生了什么。崩扬转到队伍后面很自然地确认每个人的状态,检查货物,检查人数,似乎本来停下就是为了这个。

没有引起任何的恐慌。

柳扶修缩在崩睿的怀里很快就不那么冷了。队伍停留了大约五分钟左右,柳扶修喝了几口热水,恢复了一些精神。

队伍又缓缓向前走。

他们的木板车在雪地里实在太难走了,柳扶修让崩扬去告诉后面的人卸掉轱辘。

崩扬表示质疑,没有轱辘还能拉动吗?

但出于尊敬,他带人立刻卸掉了木板车的轱辘。轻轻一拉,木板平坦的底部竟然在雪上轻松滑动起来。除了个别货物太重的吃雪深一些,其它大多数的平板车只要在柳扶修压出的雪道上前进,就拖动得很是轻松。

队伍里爆发出一阵小声的欢呼。

“天呐,我的母神!”

“能拉动!!!”

“快快,快跟上神蛇……”

他们开始顶着雪加速前进。甚至跑到柳扶修的前方去。

柳扶修也不着急。他一天能吃两头牛,他们加在一起才吃两头牛。根据能量守恒定律,他们很快就得回到他身后。

果不其然汉子们很快又退了回来,在柳扶修身后走着小碎步,老老实实。

……

就这样一直坚持到中午,大雪暂歇。他们却不敢歇息,趁着喘息的时机,所有人都只做了一件事。

给暖水袋重新灌满热水。

柳扶修缩在崩睿斗篷里就不想出来了。太暖和了,感觉从额头到尾巴完成一个缓慢解冻过程,瞬间耳清目明。

崩睿拢着腿,带他在只有一小撮火苗的篝火边烤火。

越烤越暖,柳扶修一不小心就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队伍已经再次前进,天空中飘着雪花,风不大。他被崩睿扛在肩膀上,熊皮换成五个壮汉在拖着。他蹭蹭崩睿的脸,笑问:“我睡着这么一会儿,就被抢了活儿?”

“嗯,木板车卸了轱辘之后在雪上很好拉,一人拉就能拉动,所以空出了人手。”崩睿抚摸柳扶修鳞片,“你又救了我们,他们很主动。对了,刚才石嘎子和另外一个人苏醒了,谢谢你修。”

“没什么,我只是希望你能高兴。”

崩睿耳朵有点红:“嗯……我很高兴。”

“那就好。”柳扶修凑过去轻吻他的脸颊,崩睿手抚摸过柳扶修的脖子别开了视线。就算是听一条蛇这么说,也意外的有点不好意思。

柳扶修眼中流露出笑意,枕在崩睿的肩膀上,很快随着困意睡了过去。

崩睿摸摸他的鳞片,滑溜溜,心情很安宁。

……

三天后,一行人还是走在雪地上。

昨天开始雪厚的地方已经过不去人,为了避免要挖雪前行,柳扶修给他们科普了滑雪项目以及接触面积与压强关系。

于是木板车被拆掉,每个人脚下都绑上板子,改用兽皮拖着行李在雪上滑着走。

当然只是在风雪不大的时候。

柳扶修也坐上滑雪板,用尾巴滑雪。

速度很快。

板子上载着崩睿和行李。

嘶就是尾巴冷。

滑行起来的风略过耳畔,过了一会儿又开始下雪。明明两小时前才下了一场大的。柳扶修有些奇怪地问崩睿:“睿睿,你们这儿雪季的雪会一直下吗?”

崩睿摇头:“不会,在雪季末的时候基本就会停了。”

“在那之前一直下?”柳扶修难以置信。

“嗯,一直下。偶尔会停一会儿。”

柳扶修点点头。怪不得面对下雪所有人都很惊慌,原来是这个原因。如果是这样的确不能多做停留,不然绝对会被困死在野外。

“喂臭蛇。”

崩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很快他流畅地滑着雪,一个潇洒“”型绕过障碍追上来。

柳扶修见他靠近,眼疾手快在他张嘴想说话的时候撩了他一嘴雪。

然后一脸纯良地问他:“我臭吗?”

旁边的崩睿短促地笑了一声,没忍住。

崩扬瞪崩睿一眼,把一嘴雪嚼吧嚼吧吞了,然后说正事儿:“柳扶修,我兔子丢了。”

“哪只?”

“四眼和花斑。”

“被我叫去探路了。”在雪上跑不会下陷,跑得还快,为什么不利用呢?

崩扬心疼到变形:“这么冷,它们只是可爱的小兔子……要是突然下暴雪怎么办?要是不小心迷路怎么办?你赔我!”小肥从崩扬怀里探出头,四处闻闻:“叽。”

崩扬立刻问柳扶修:“小肥说什么?”

柳蛇形翻译机答:“它说闻到熊的味道。”

“叽。”

“它又说了什么?”

“它让你放它下来。”

“不放。”崩扬警惕,仇视神蛇势力。并想举报他虐待小动物。

读作崩扬,写作兔儿奴。

柳扶修:“……”

“在哪个方向?”

小肥:“叽。”

柳扶修:“走吧,十点钟方向。”

“十点钟是什么方向?它说得这么详细吗?它只叫了一声啊喂!”也想听懂兔语的崩扬执着追问。而柳扶修已经一尾巴朝小肥提到的地方冲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