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等卦象无疑比大凶更为棘手。
南白玉轻轻一叹，问：“诸位有何见解？”
“尊上的推演之术似乎从无错漏。”东方池月犹豫了一下，开口道。
莫珠子十分惊讶的看着他，别人说这话她都能理解，偏偏此话由东方池月口中说出，着实让她吃惊不已。
“春晓可是你亲妹妹，你……你就不担心她吗？”莫珠子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莫姑娘，”乐正娅慌忙开口，意图替东方池月解释，“此行几乎调用玄门所有兵力，不容有失。东方师兄也是从大局出发。”
楚江开轻咳两声，但并没有要表达的意思，他睫毛微垂，看不出心意。
等不到楚江开的发言，莫珠子看向凌少，而对方只是望着天边的乌云也没有要加入争论的意思。
五个天选者两个选择沉默。
“卦象的结果是没有结果。既然没有结果，不如勇往直前。”莫珠子转向南白玉，既然都已经到这里了，没人任何一个理由能让她放弃。
莫珠子看上去十分恭敬的合袖一礼，笃然的：“总督，我有一事不明想向总督请教。”
南白玉点点头，以示她直言。
莫珠子：“在您心里推演之术可是万能？”
“不是。”南白玉答得很干脆。
莫珠子：“可通晓过去将来？”
南白玉一脸淡然：“视施术者能力而定，真正做到的没几人。”
“您是否习惯于每件事情都会推演？”因为莫珠子的语速，让她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南白玉淡然依旧：“几乎如此。”
东方池月从旁解释道：“彩云间历代总督都会每隔一段时间，前往观星台观星推演。”
莫珠子直了直脊背，深黑的眸底闪动着雪光，像不安于刀鞘的利刃：“那么南尽天之变，锦川之灾，神兵集结您可有算到？”
“莫姑娘？！”乐正娅透白的脸上浮出担忧，她抬手拉了拉莫珠子的袖摆。
莫珠子视而不见，更进一步：“既然前任总督也有推演之能，那惨烈的南北之战为何还会发生？”
“……放肆！”南白玉倏然黑了脸，“恩师岂能由你诋毁！？”
发丝一动，莫珠子虽然人往后撤了半步，但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我并无诋毁前辈之意！只是都已经到了这里，没有任何放弃的理由。既然推演的结果等同没有结果，那我们就不能当这场推演没有发生过吗？！若非三生有幸知遇尊上，恐怕一辈子都无法体会何谓先知先觉！我莫珠子不懂推演之高深，只知当下我最想做什么，应该做什么。”
莫珠子抬袖一指，北方云层暗涌，苍穹之下尽是灰白。
“北冥就在眼前，春晓就在里面。就算那守着梅林的真是什么水妖，就算北冥境内刀山火海，我也要直捣黄龙，救春晓！灭妖王！”
莫珠子眼底的光像是黑暗里透亮的星星，令人无法忽视。
“……”东方池月和乐正娅愣在原地，楚江开眨着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莫珠子。
“我们应该坚守信仰而不是依赖推演。先辈们的那些故事之所以能激励我们，是因为他们在面对未知的结果时依然一往无前！这才是勇气的可贵之处，不是吗？”她真的头痛欲裂，莫名的鼻酸侵袭而来，莫珠子委屈的吸了吸鼻子，语气也跟着柔缓下来，“妖王乱世，五方集结，这难道不是作为神兵的天职吗？”
南白玉嘴唇翕动，着实惊讶的看着莫珠子。
每个人心中像是飓风过境，似有潮涌。
如此豪言壮语，真不知道应该说她是可爱直率还是不自量力了……
几声轻微的鼓掌声打破了平静。莫珠子转头，只见楚江开正在轻轻鼓掌，那声音因为袖摆的阻隔显得有些沉闷。
楚江开那向来寡淡的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只是眼底的那颗褐色的痣随着眼角的弧度变得生动许多。
“我理解师兄的顾虑，但更赞同莫诸……子箭的意见。咳咳……”楚江开难得开腔，更难得说超如此长的一句话，不免有些气短，“大军压境敌军岂会不知，若退，恐会助其气焰。”
一直不吭声的凌少突然轻轻一笑。
“我同意楚兄的话，再说，”凌少平和的语气里带着某种坚定，“有争鸣在，没什么是破不了的。”
争鸣诸子箭的绝杀，是五方神兵的绝杀，是可融合四把神兵绝杀的必杀技。
凌少看向北方：“神兵齐集同心协力将会所向披靡。”
语毕，一阵夜风卷动天边阴云，风起云动之间，天空似乎更低了几分。
莫珠子转头想看他，但那风故意与她作对一般，被吹起的发丝堪堪遮住了凌少的眼眉，那熟悉的侧颜在暮色下明暗难辨。
“破印之后，可让夜鸟先行查探，探清虚实再行调兵，”不见神色的凌少音色如常，“大军可驻扎云梦山以北，进可攻退可守。”
又是一阵风，一丝冷梅香钻入鼻息。莫珠子不禁一个寒战这似曾相似的凉意与昨夜梦境竟然毫无二致。
梅林？她惊愕的看向那片隐于夜幕的起伏，呼吸突然不稳定起来。
不知是不是因为御剑吹了夜风，太阳穴的阵痛又开始发作，随着慌乱的心跳突突的跳着。
后来他们几人说了什么，莫珠子已经毫无心思。如何御剑而归的也有些恍惚了。
如凌少所荐，南白玉下令大军驻扎云梦山以北的山林。由五位天选者率精锐五百先行头阵，于二十二日辰时前往梅林边境，集五方神兵之力击破那横亘与南北之间的强大阻碍。
微光在暮色的强势下苟延残喘。
不知道为什么莫珠子看着那片隐隐约约的梅林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你这是怎么了？”
一只手伸了过来，吓得莫珠子差点弹了起来。
炊烟和融入山岚，将莫珠子拉回现实。
她抬头对上李庆的询问的目光，距离他们从前方归营已有半个多时辰了。她服用了头痛药以后一直坐在火堆边半靠半寐着，迷迷糊糊的刚醒，这会儿正发呆呢。
李庆就这么一手一个木碗的站在莫珠子面前。
“喏，”他将手里温度正好的羹汤交到莫珠子的手里，压低声音一脸神秘的道，“我给你偷偷放了点肉干，嘻嘻。”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不远处是围在火堆边狼吞虎咽的玄门众君，奔波一整日，就算条件艰苦，但有这么一口热乎也是满足。
倘若是单枪匹马从未央城御剑梅林边境根本要不了一整日。
此次玄门北伐大军除了玄门高手以外，还有术法平平的后援人士。比如，像李庆这样毫无术法但医术超群的著名圣手。
“哎，好累啊。”李庆靠坐在莫珠子身边开始享用手里的那碗羹汤，“哇，没曾想这糊糊竟然如此美味。”
李庆自顾自的啧叹着，抱着木碗大快朵颐的模样与周围那些玄门弟子们并无二致。
“头痛好些了吗？”李庆吃的时候不望偏头过来问她。
“嗯。”莫珠子点点头，虽然还有些昏沉沉的，但是太阳穴已经不跳了。
人啊，都是会疲惫的。
饿了就要吃，困了就会睡，病了就得吃药。不管多么身怀绝技，毕竟是血肉之躯。
莫珠子突然想到了东方池月适才的话，北上众君几乎为玄门所有兵力，若此行全军覆没，那损失不可估量。
她突然有些后悔当时的行为。
一会儿吃完去跟他和乐正娅道个歉吧……莫珠子如是想着。
温度从手心传来，看着那夹在米面糊糊里浮浮沉沉的小肉干嘴角划出温柔的弧度。
“你可终于笑了，”李庆放下碗，里面的容量已然少了一半，“你今天一天可都板着个脸呢。怎么了？是在担心明天吗？这不像你啊……哦，你今天好像都没有跟凌少说过话？怎的？跟姐夫吵架了？”
一颗肉干卡在莫珠子喉间差点没给她呛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