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先生总觉得潜龙十八跟此前有些不同，他不敢怠慢，只能照做。

这景象对于在场的众人而言并不陌生。莫珠子和凌少一眼辨认出这是北冥招灵之术的高阶术法万诡哭城。

尽管这个万诡哭城少了点意思，但是当怨灵被召唤，黑气纷乱，凶煞呼啸，那种放肆疯狂的气势即便形单影只也能让人不寒而栗。诡咒四起，侵入牺牲者的尸身，昔日同袍再次站立却变为怪戾的敌人。

战斗一触即发，神兵纷纷出动，莫珠子身侧多了一抹惨白的身影杜一飞忽隐忽现，似保护似配合。

“莫姑娘，”杜一洋闪身靠近莫珠子，“今日我必然要那贼人偿命，若无法两全，请别怪我枉顾旧情。”

“杜公子，我比任何人都想杀了南尽天，但春晓不能有事，”莫珠子的声音在杜一洋耳边响起，一道金色灵光为杜一飞劈开靠近的诡咒，“你们也不能。”

话音落罢，杜一洋看见一朵绽放的芙蓉花向前方疾速靠近，速度之快已然残影。

“夫君！你看！”雨娘娘的惊呼引起众人的注意。

原本已经气绝的霹雳惊雷兽浑身冒气了黑色的氤氲，天空被黑雷覆盖，雨帘之中带着噼啪作响的威胁。

这就是北冥十二部的可怕之处，更是诡咒的可怕之处，只要有人施咒，只要有怨灵被召唤，那他们将不死不绝。

究竟是五方神兵的净化之力更甚还是世间怨灵更多？唐笑刀眸色一凛，看来御观组想在本届的南北之争中置身事外确实是妄念了。

前方战况激烈，五芒星阵修复在即不容有失。

彩云间相关人员齐聚阵眼之前。东方念取下腰间佩剑，双手盛于头顶，对着南白玉老泪纵横道：“小女无辜，池月更是东方家唯一血脉，锦川一案他二人全然无知，求尊上网开一面切勿牵连！一切责任由老夫一力承担！”

南白玉听闻此言不禁哂然，东方池月是永乐殿传人又是天选者，自然不会受到牵连。若东方春晓不是落入对手之手成为威胁和阻碍亦不可能无视她的安危。

“本座答应你。不仅如此，本座承诺锦川一案不记入书册，东方长老为中原安危牺牲自我，因受后世敬仰。”南白玉微微让身，嗓音低沉有力，“事不宜迟，东方长老，请吧。”

东方念感恩戴德，对着南白玉深深一拜后夺身向阵眼而去。

“诸君听令，助东方长老祭阵！”

“父亲……”风在东方池月耳边掠过，他终是悲伤的闭上了眼睛没有回头。

果不其然啊，人是脆弱的，东方池月悲从中来，有很多东西是他回避不了也抽离不开的。

“父亲！父亲啊！”

纷乱的灵光与呼啸的风雨早已冲散了她的呼喊，东方念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了。

“兄长！兄长你救救父亲啊，你，你可是天选者啊……你，为何冷漠至此……我们是，是至亲骨肉啊……”

东方春晓的嗓子都喊哑了却无一人能回应她，她的世界除了飓风与邪煞什么都没有，她仿佛被与世隔绝，前所未有的孤立无援。

“珠子！你亦是东方府的人，怎能眼睁睁的看着……看着……”

“怎能眼睁睁的看着一家之主惨死对吗？”身后诡谲的声音低低传来，南尽天冰冷之中带着全然的嘲讽，“春晓姑娘，你真是天真善良到令老夫心疼啊……”

东方春晓泣不成声，这是她自兄长离开家乡之后第一次如此失控。

尽管东方春晓不能接受尽管东方池月无法反驳尽管东方念甘之如饴，无论这样的结果是当事者自作自受还是阴谋得逞，当纷飞的符咒在灵光之下灼灼燃烧时，能体会其中心境的人，恐怕也只有自己了。

“天地为证，以血为盟……”

东方念拔剑，以自身结阵。刃过如风，鲜血喷涌而出，溅在纷飞的符咒之上。

冲在前阵的精英们在纷飞的符咒与闪动的灵光之中穿行。

“灵符为引，以咒为媒……”

当最危险的咒语由东方念口中念出的时候，整个大阵倏然大亮，灵光之充盈，可见其力量。

半空之中，那团隐于结界之中的乌云随之震荡起来。

好在相隔甚远，在潜龙十八先生及时以符咒固阵之后，稳住了乌云的伪饰。

潜龙十八先生嘴边的弧度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晓先生睁大了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眼下的法阵，说不清楚这样的华丽是啧叹还是恐惧。这就是当初封锁了整个北冥的血祭？

晓先生难掩惊讶，禁不住感叹的道：“真是一个残酷又美丽的术法……”

看着东方念被崩腾的灵光冲刷得变了形，潜龙十八先生那神色模辩的脸上出现了难得一见的悲悯与憎恶。

灵光冲天，雨帘卷动，狂风四起，古老的法阵闪动着神秘不可侵犯的光辉，如隽永日月一般，以远古的力量陈述着沧海桑田的轮廓。

爆发式的灵光照亮了东方池月眼中的无言晶晶亮亮的。

冲破容器的灵光带着某种悲鸣与不甘，宝剑飞天，垂直地面，利刃对准念咒之人。

东方念的声音在阵内回荡：“以吾辈之魂灵，祭日月之河山！”

霎时，封印之力大开，强大的力量逼近南尽天身侧的诡咒，发出惨烈的嘶鸣。对于邪煞亡灵而言，封印远比净化更为痛苦。只不过封印可破，而净化不可逆。

血祭的强大能量波及的不光是南尽天，谷内众人均感泰山压顶狂风肆虐，所有的攻击都停止了，灵光冲顶，华盖之下开出一朵芙蓉花那是东方家独有的术法，花开芙蓉阵。

莫珠子盯着那朵恣意盛放的芙蓉花突然鼻子好酸，眼中仿佛进了砂砾，卡得她好难受。

“他就真这么祭阵了？”晓先生由衷的赞叹，“好霸道的封印之术，不愧为玄门第一大阵。”

潜龙十八先生沉默不语，看着闪耀灵动的大阵不知道在想什么。

“师父，”晓先生回头看着，“五芒星阵有缺口不是正好吗？为何要由着他祭阵呢？”

“因为啊，”潜龙十八先生微微抬了抬脸，只见淡淡一笑，“这护阵于北冥而言可有可无。”

看着晓先生一脸茫然，潜龙十八先生又补充道：“此事一两句说不清楚，来日方长。”

“那就不必了，”晓先生嘿嘿一笑，“晓晓乃师父弟子并非北冥弟子，高层机密晓晓没有兴趣。再说了……”

晓先生看着光芒万丈的峡谷，眼中亦是光彩熠熠：“故事如此精彩，晓晓可不想被剧透。”

谷内灵光呼啸，大有冲破容器之势，这汹涌之态甚至超越了莫珠子的引渡。

人体是灵力的容器，莫珠子和凌少同时想起了这句话。

一阵寒意莫名爬上凌少脊背，某种恐惧宛如雨后春笋一般暗自滋生。他想到了长街之上莫珠子的觉醒，这逐渐失控的灵光与那肆意迸发的火红有过之而无不及。

祭阵本就是一种残忍的咒术，以自我毁灭的方式去达到目的的术法，力量之大，足以封锁全境。

灵光震荡，大阵带出封印之力推向南尽天。

东方春晓感到身上的钳制一松，整个人从半空摔落在地上。

一口恶血从喉间喷出，东方春晓咬牙爬了起来。

灵波汹涌，她不顾一切的往东方念的方向扑去，却一次又一次的被强大的力量推了出去。

“父亲！！！”东方春晓哭喊着。

她虽身在阵外，不受大阵的压力，但是此刻灵力如泄洪，没了阀门的约束后，一切变得疯狂。

“春晓啊！”灵光闪烁，东方念的声音被撕扯得有些变了形，“你乃东方家的希望，切记！切记啊！”

“父亲！！”东方春晓跪地，东方念的肉身已然消失，此时此刻是与灵光混为一谈的一团残像。

聚集的灵光开始消散，大阵之上，东方念的残影有那么一瞬间十分清晰。

“蓉娘……”东方念眼中闪动出一丝柔情，那是东方念最后的影像。

下一刻，一切都随光芒散去。

莫珠子心下一颤，蓉娘……蓉娘？

对了，李氏单名一个蓉。

是李氏？！是那个情愿牺牲自己也要成全东方念的后院女子！

东方念死了，以此方式死了……

神魂俱灭，烟消云散，莫珠子抬头正好对上杜一洋的目光，四目相对，情绪竟然意外的一致累及锦川的罪魁祸首就该有如此下场！

那么，还有一个人！

二人不约而同的看向目标人物就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