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1 / 1)

弥天 未二丫 1554 字 2022-03-16

“若有一天,迎来送往进进出出不再是真金白银,而是鲜血与生命,你我还能坐享荣华独善其身吗?”

韩大锤一手拎着两壶酒,一手把玩着腰间的那串碧绿的坠饰,脑子里一直回响着某人话。

那是成立朔月商会的时候,三二先生对他说的话。

一晃眼,竟然已经十二年了,十二年一轮回,现在想想,轮回好似只在昨日。

韩大锤行至窗边,楼下三法司与乾坤府还在忙碌,整个飞羽楼皆在结界保护之中。

从窗棂望出,正好可以看到那块残损的飞檐,近处这么瞧着,更显疮痍。

此楼是他的心血,也是他们的心血。

即将谢幕的白昼还在苟延残喘,毫无生气的残阳落在那残破的飞檐之上,让萧瑟更加悲怆。

受挫的飞羽楼在即将淡去的斜阳下露出前所未有的狼狈。

韩大锤几不可闻的叹出一口气,他是个天性乐观随行将就享乐的人,太过于沉重的事情,不适合他,然而有时候,有些事想躲是躲不掉的,想放也放不下,比如责任,比如,财富。

“闲云野鹤的心,日进斗金的命哟……”韩大锤晃了晃给莫珠子拿的酒,迈着散乱的步子,往厢房而去。

飞羽楼的韩老板亲自拎了两壶酒,放在莫珠子跟前。

韩大锤慢条斯理的做了个请的手势:“老韩私酿,周公有请,给姑娘压压惊。”

周公有请?好特别的名字。若不是莫珠子此刻心下纷乱定会好好欣赏赞叹一番。

青瓷红釉,一看就是珍藏,瓶盖一揭,满屋飘香。

酒香如春光过境一般,柔化了散落厢房内的余晖。

整个空气都温润起来。

哪怕不识精酿的人,都能闻出这是高度酒。

给韩大锤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两口入腹,暖意淌入灵台,涨潮一般慢慢上涌,莫珠子感觉紧绷的神经和身体在这两口的温热之后,慢慢软化了,那残阳离开苍穹的速度,仿佛都放缓了许多。

“你这是想丢翻她?”落落看着韩大锤入座身侧,偏头压低声音问道。

落落号称千杯不醉,但韩大锤这私酿,普通人一碗面红心跳,两碗神志不清,三碗不省人事。

落落曾经尝试过,也就一壶,便去周公那里报到了。

周公有请的美名由此而来,而韩大锤给她的是两壶。

落落眼里满是艳羡,韩大锤笑意吟吟的压声道:“是让她冷静。”

落落给出一个心领神会的表情。

门被推开,陆陆续续上了一些家常菜。

韩大锤道:“随意用点。”

从上午得知李庆的事情以后,直到那周公有请入喉以前,莫珠子滴水未进。

韩大锤那私酿不光用足了料头,酒如其名,仿佛周公的召唤符咒一般,入口之后整个人都像是被蒲公英拢起来了一样软绵绵,轻飘飘,入坠酣梦。

烈酒舌尖路过,滑落咽喉。

嘶,莫珠子皱起了眉,她仿佛置身被烈日炙烤过的无垠黄沙,连每一口呼吸都是热辣的。

她禁不住眯起了眼睛,之后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炙热,翻涌而上的竟然是香甜馥郁的醇厚。那热涛褪去之后竟然有一丝山涧滑过石壁的清凉,像暑热之下的山林,果香、草木、泥土、雨水、山岚接踵而至。

美酒不过如此,莫珠子没再说一句话,桌上的饭食一口未动,抱着酒壶连饮数口,转眼间半壶已去。

豪迈之气令人瞠目结舌。追哟文学zhuiy

小丫头能喝着呢!落落与韩大锤眼神官司,二姐在旁难得优雅的吃着饭菜,煞有介事的与姝婕、蔚肖肖分析时局。

莫珠子对于那来回穿梭交流的目光熟视无睹,自斟自饮着那传说中周公有请,目光锁定在战书之上,眼里忽明忽暗,不知道在捉摸着什么。

大年十五上元夜,锣鼓映月曲终了。

无尽海上有情人,未央弥天谁人笑?

这不就是在说你要的人在我手里,时间是上元灯节无尽海上的演出结束后,地点便是辉月阁的巡演地。

这是典型的搞事情嘛。简直相当于拿着人质站到弥天令跟前,使劲扇玄门这伙人的耳光嘛。

红姐对着蔚肖肖使了个眼色。

蔚肖肖领会,转头对着莫珠子关切道:“酒烈,少喝点。”

红姐也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一丝讥诮从莫珠子的嘴边滑过又沉入深深的落寞与自责之中。

罢了,红姐对着蔚肖肖的求组微微摇了摇头。

战书辗转于几人手中,韩大锤眯缝着眼睛对着那战书。

这战书的发出形式也是,悄然而至,无声无息。如那杀手一般,来如影去无踪。

简直嚣张到了极点。

二姐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愤愤然的道:“北冥这帮人当着飞羽楼是什么,当我御观组是什么!”

说罢,突然想起刚才那大冷天穿着清透的女子,皱眉道:“拈花楼?现在的窑子都有名有姓儿了?”

众所周知,在未央城内,明镜亮堂带着诗情画意的叫花楼。那种随便几个铜钱就能买到乐子的地方,统称窑子。也就是大伙儿口中“藏污纳垢“的地方。这个藏污纳垢不仅仅说的是那些沦落其中的姑娘。实际上很多阴暗不能拿到台面的人和事都会暗藏其中,黑市与之千丝万缕,他们没有法度只讲究自己的规则,这类查无此地更是流氓逃犯的栖息之所。

二姐看了看蔚肖肖:“此等地界御观组不熟,三法司还能不知道?”

蔚肖肖闪过片刻的无辜,随即化为无奈。她自是知晓,二姐这话不是真心提问,讽刺的意味大概占了九成。

“……一楼一阁,是北冥的影卫,与夜鸟不同,他们除了情报的摄取还会执行暗杀和袭击等特殊任务,”姝婕眨了眨眼睛,显得有些疲乏,“北冥的影卫有两大组织,辉月阁与拈花楼。”

“北冥影卫?”

等等,辉月阁?看众人反应大概是想到一块儿去了那百年字号的辉月阁莫非便是那个与拈花楼齐平的影卫组织?!

按照名字与风格,传闻中风流浪荡的绿珠,刚才那位清凉热情的白衣女子,那以戏为掩,暗中观察,逐步渗透也不是不可能。

“应该只是巧合。”落落放下酒杯,他见过辉月阁的人,也看过他们的演出,还有那个在劫匪手里瑟瑟发抖的无辜容颜,他不信,怎么也不信。

二姐看了落落一眼,这一眼的意味深长被姝婕尽收眼里。二姐视线回落,在半空中正好对上姝婕微蹙的审视,不觉脸颊一热,好死不死的挤出一个比哭还尴尬的笑。

姝婕旋即移开目光,轻咳一声,问:“请教那辉月阁几时入的城?”

蔚肖肖想了想,回道:“从年前开始,陆陆续续,直到大年初一全员到齐。”

“年前?”姝婕一惊,如此有名望的团队,为何悄无声息城中皆无消息,“那他们落脚何处?”

“……”蔚肖肖和红姐互看一眼,神色微妙,似是听到谁啧了一声,无奈的吐出答案,“宫里。”

此刻莫珠子总算明白那微妙的眼神所指为何,也明白为什么辉月阁的演出戏台是搭建在无尽海上。与蜃楼一样,辉月阁与“里面”关系甚密。

自古天家爱戏文,辉月阁深受皇室宗亲的喜好,否则民间也不会对潜龙十八先生的手稿趋之若鹜了。整个中原由上至下都对其追捧有佳,若它真是北冥的钉子……

妖王乱世,生灵涂炭。

五方集结,正邪大战。

妖王败退,坠入黑暗。

如果莫珠子没记错的话,这个故事便是出自辉月阁,出自潜龙十八先生的手笔。

某种揣测突然钻出,如冒着尖芽的野草,渺小却难以忽视,那破土而出的小小动静却震得莫珠子头皮发麻,厢房内的讨论声化为天边的春雷,轰轰作响,蓄势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