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羽楼的屋顶挂彩了，一角飞檐也被砸断了。

案发现场的地板裂开了，不出意外的话还会扑簌簌的掉些看着就肉痛的东西。

室内的装潢成色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

都是钱啊……韩大锤此刻的脸色比莫珠子好不到哪里去。

也许多年以后，众人皆会记得这一年的大年十四是飞羽楼的受难日。

在韩大锤的带领下，御观组众人与莫珠子一行人聚集在飞羽楼最大的厢房里。

姝婕与二姐四目相对，两人皆有些诧异。

是她！二姐以为自己的在做梦。

自上次得知救命恩人离开了西南，他也没少下功夫寻找。这么些日子一直没有消息，二姐都要放弃了，谁知道在如此混乱的今天……重！逢！了！

用小鹿乱撞欣喜若狂来形容应该也不为过了。

要说没有感觉到灼热到丝毫不避忌的目光是不可能的，但姝婕并没有心情在当下与章谦二劼分享缘分是多么的不妙可言。

红姐将血红的战书递到莫珠子手里。

血红的书信。

莫珠子的瞳孔收紧了，上面赫然写到战书！

“致最强神兵、天下第一飒：

大年十五上元夜，锣鼓映月曲终了。

无尽海上无情人，未央弥天谁人笑？

北冥拈花楼绿珠夫人。”

啪

莫珠子抬手一拍。

“别！贵着呢！”韩大锤话音未落，厚实的长桌上印下深深的凹陷，氤氲恹恹，莫珠子的掌印里带着十足的压抑，在场之人皆知，若不是强烈的压抑，她恐怕已经将这厚实的木桌拍成了齑粉。

红姐再一次瞪向韩大锤，眼里只有四个字：适可而止！

血红的战书，北冥的战书，妖王的影卫！

莫珠子又惊又怒，莫大压迫感灌顶而来，恐慌在脑中盘旋。

御观组与墨陵书院快速交换了讯息，短暂的沉默之后是红姐打破沉默。

“蔚校尉，”红姐目光一掠转向蔚肖肖，一本正经的，“此事已远超出三法司能力范畴，安全起见，应速速移交京都寮站。”

蔚肖肖惊疑不已，京都寮站？他说的是京都寮站！不是乾坤府，也就是说，此事属于弥天令的范畴。

“这绿珠夫人是北冥的人？”二姐皱眉，“此前一直潜伏在万春楼？“

“花街柳巷藏污纳垢名不虚传。”落落啧道。

蔚肖肖手指无意识的扣着桌面：“还有那张小花，应该与之关系匪浅。”庙街iajieshu

若真是如此，中原对于北冥可真如无人之境。

“彩云间深知御观组向来不会插手玄门诸事，此次有劳御观组诸位，我等在此谢过。”姝婕直了直脊背，微微倾身恭敬一礼。

“客气了。”红姐回礼，一如既往的淡。

但他心里很清楚，要说此事与御观组全然无关是不可能的，且不说那北冥十二部，若北冥真攻城略地，那同在一片苍穹之下的御观组也不可能幸免于难，可谓一荣俱荣一毁俱毁。

且此时此刻莫珠子哪里还有心思去进行虚假的公关事宜。她的脑子里拥挤不下，繁复的信息量压得她就快喘不过气了。

拈花楼是什么，跟拈花阁什么关系，张小花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是潜伏已久的暗桩还是被北冥策反？思及此处，莫珠子才发现她对北冥一无所知！她对敌人一无所知！而北冥则不同，他们似乎对神兵对她对未央城的一切了如指掌。是只有京都城如此，还是西南、西北乃至彩云间也尽在其掌握？

想想之前的南尽天，救走南尽天的巨大法阵，五芒星阵真的能阻止一切？弥天令真的万无一失？

莫珠子越想越多，仿佛被人抛下崖壁裂缝，在深不见底又狭小局促的万丈深渊里疾速坠落，无法呼吸，不能挣扎。不对，这非常不对！她的心跳紊乱不已，仿佛想要蹦出咽喉逃离一切。背脊凉意阵阵，身体止不住的颤抖，额间手心全是冷汗。

“莫姑娘……”蔚肖肖一手搭上莫珠子的肩。

“唔！”莫珠子满目惊恐，那神色与被人从梦魇中提溜而出无异。

蔚肖肖忧心忡忡，但那句“你还好吧”又着实说不出口。

变故频生，如何能好？阿庆身陷危机情况不明，铃儿突遭不测。这战书都丢到人脸上来了，且不说双方情报悬殊相去甚远，单从对方这毫不畏惧的气焰来说，玄门、书院、神兵们颜面何在。

蔚肖肖很轻的拍了拍莫珠子，说：“战书既出，至少说明到约定时间为止，他是安全的。”

后者似是极轻的叹出口气，灰暗的眸色里透出疲惫。

蔚肖肖还想说什么，只听莫珠子颤巍巍的声音缓缓响起。

“有酒吗？”

蔚肖肖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莫珠子一字一句的：“给我点酒。”

未央城，最靠近无尽海的深巷，一个两层楼的独立小宅院在水汽之中忽隐忽现。

潜龙十八先生听着影卫的汇报，看着不太稳定的禁制眉眼弯弯，丝毫没有生气上头的意思。

“御观组？在飞羽楼？”潜龙十八摸了摸他的山羊胡子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

一直以来只是知晓飞羽楼是朔月商会重要成员，没想到居然是御观组的聚集地，御廷合纵连横第一妖兽观测局特派镜湖调查行动组……那号称妖兽宿敌组织，由五湖四海各地贵胄组成的无政府非官方组织。如此说来朔月商会与之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咯？

潜龙十八先生眯缝着眼睛，嘴角随着胡子的捋动上下微动着。

影卫汇报完毕，见先生不发一言，问：“信使被杀，那尸身大抵会移交乾坤府，我们是否需要将尸身偷出？”

“不必了，拈花楼已然曝露，何必多此一举。”潜龙十八先生终于放开了自己的胡子，从腰间抽出一把折扇有意无意的一开一合着。

“这个绿珠夫人也不知是否是因为沉眠太久，忘了该有的尊卑，失了本有的分寸，没了往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度与气势，倒更像是不入流的流氓了。如此蠢笨如猪又这般随心随性，你我有此队友堪称侮辱！”一个声音从潜龙十八先生身后的阴影里冒出，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气，仿佛炉灶之中噼啪作响的柴火，“这拈花楼从前落入上官凉手里已是懈怠不堪没半点北冥影卫的样子，此刻被绿珠夫人接回就更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背离契约，乱我计划。胆敢大摇大摆的自报家门送什么战书！此番过后定不会饶过。”

俯身跪于堂下的影卫自是知晓说话者为何人，此刻也噤若寒蝉，巴不得变成透明或者融进黑暗。

直到潜龙十八先生轻轻的挥了挥手指，那影卫方才如临大赦一般领命离去。

“这着急上火的，脾气怎的如此暴躁呢。”潜龙十八先生轻笑起来，大有温柔之意，随之啧啧两声，与其说责怪不如说称叹。

“看来也是被你宠的。”他摇着扇子回身相望，适才的温和被摇扇化向虚空，眉眼弯弯，语焉不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