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1 / 1)

弥天 未二丫 1831 字 2022-03-16

轻薄的日光经由窗户的过滤显得愈加柔和。

飞羽楼因为不接待散客而显得格外安静。别家酒肆若是门厅空旷多少都会带着几分萧条。而飞羽楼不会,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清净的二楼居然带着宁静祥和的禅意。

这是城南拈花阁的那位少爷,与身为将军的父兄格格不入的张家二公子张沛。

此时的张小公子恭顺儒雅,丝毫不见暴躁的痕迹。

莫珠子当然不知道张沛私下是怎样的暴虐,也不知道他那些令人作呕的特殊爱好。

此刻诡异的感觉是因为曾经蜃楼的一面之缘。他母家的远方亲戚苏越成为整个故事最关键却最模糊未解之谜。

三法司与乾坤府未在张沛身上得到任何有用线索,如今想来,此人当真置身事外全然不知?

当张小花的目光在凌少脸上扫过的时候,有那一瞬的惊讶与愕然。凌少眼眸微光,几不可见,他挪开与张小花对接的视线,面色如常的平视眼前。

就在这时,窗外似乎有了风。日光更甚了几分。因为空气而流动起来的光影掠过室内一切有或者没有生命的物体,拂过张沛脸上的时,他的笑意好似多了几分。

张沛脸上的笑意让莫珠子的脑中瞬间出现了一个场景曾经在东方府议事厅里带着标注却虚伪的参会家主和长辈。

身旁之人的气息有着短暂的紧绷,就在凌少发觉莫珠子竭力的调整的时候,他紧走几步,以自身打断了张沛深远的注视。莫珠子没有像之前那样与之比肩,而是十分有默契的亦步亦趋的始终保持着半个身位。

“久等了,二公子,抱歉。”凌少抬手致以歉意,带着一如既往的笑看向张沛,“这位便是拈花阁当家的?久仰久仰。”

张沛合袖,脸上挂着没什么诚意的喜色:“早有耳闻滇南上官公子潇洒英俊,今日一见果真风采不凡!幸会幸会!”

果不其然,俗世间的寒暄如出一辙。

莫珠子站在身后,眼眸低垂尽量保持面色如常,自顾自的置身事外起来,仿佛回到了从前。

双方又说了几句什么,莫珠子也没在意。她的目光望向走廊尽头的厢房,就在肚子咕噜抗议的时候,前方传来张沛的声音。

“墨陵书院的莫……姑娘??”

莫珠子抬眸正好撞见张沛上下打量的目光,那眼神意欲不明似乎在说原来如此。

他的笑意令双眼微眯,像是探究猎物的猫咪好整以暇的道:“幸会啊,咱们又见面了。”

幸个灯笼的会……莫珠子内心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无论是语气还是眼神都让莫珠子有那么一瞬间像是被一个绣花针狠狠扎了一般。刺痛却转瞬即逝,锐利与灼烧感依然蔓延。

但她毕竟已不是往日口无遮拦随心所欲的小小伴读了,此时此刻莫珠子竟然有些怀念。

经历成长的莫姑娘扬了扬嘴角,颔首致意:“张公子安好。”

张沛的眸色更亮了,今日她青丝束顶,单以一支木簪作饰。

将她整个人罩住的宽大裘衣一看便知价格不菲,那环绕脖颈延至整个肩头的银灰色貂绒领圈将她那干净到几乎寡淡的面容衬托出世间少有的清秀。她并不算白皙,也没有丰腴,但在轻薄纤细之中透着紧致的力量。

日光反射在她眼眸之中,眉宇之间竟然有一些少年才会有的意气风发,那是有别于大多数女子且是张沛从未见过的英朗,举手投足之间更是有着仗剑天涯的洒脱与不羁,比起蜃楼那时的白衣贵公子,今日的莫珠子更有趣。

理所当然的审视让凌少突然领会到为什么李庆在发现两人到来的时候会有获救神情。张沛此人看似谦逊有礼实则嚣张跋扈,明知莫珠子与凌少的关系却丝毫不加收敛。

“在下与莫姑娘也是颇有渊源,今日相遇更是缘分,”张沛笑脸盈盈,说罢又补充一句,“蜃楼一事在下于心有愧,为不能好生赔礼彻夜难眠。大年初二府上设宴为万花魁首之约造势,望三位赏个薄面,帖子稍后会命人送往府上。”

说得恭敬有礼,语气却带着难以拒绝的趾高气扬。富家子弟皆有选择各花楼的头牌姑娘为其设宴造势的传统。不过干这事的,多是纨绔子弟或是有商业利益之图。

我为什么要赏你薄面?莫珠子心里这么想,嘴上却留了些许情面,道:“多谢张公子邀请,在下近日身体不适,恐怕要扫兴了。”

说罢微微欠身以示歉意。

张沛领教过莫珠子的牙尖嘴利。那时他便觉得,这位有些娘娘腔的小公子甚为有趣。

“可是蜃楼一案所致?”张沛语露关切之意,目光未曾从莫珠子的脸上移开,“见莫姑娘今日气色,不觉有异呢。”

莫珠子眉头抖了抖,正要开口说什么,只听凌少的声音缓缓响起。

“张公子有所不知,我与莫姑娘乃玄门中人,虽身处京都,却是修行避世,自是不便打扰红尘雅兴,还望见谅。”百分百100xs

“哦?看来是我拈花阁不及蜃楼有趣了。”张沛呵呵一笑。

莫珠子皱眉目光飘向李庆,后者五官灵活的动了动,意思明显就是别冲动。

“拈花阁?”凌少挑了挑眉毛,这意欲不明的重复疑问句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毛骨悚然。

空气的流动似乎缓了下来,令人呼吸都有些发紧。

“好名字。”凌少目光飘向站于五步开外几乎自我透明的张小花。

他眯眼笑了起来,让那看似解释定论的三个字更加意味深长了,似乎在说:原来如此。

此话令张小花内心受到了极大的震动,仿佛收到了某种命令似的,她握紧微微颤抖的手,脑中飞快的掠过数条方案也没有寻摸到一条有用的计策,她背脊发出一层薄汗,双脚竟然僵硬得失去知觉。

“阿庆?”随着走廊深处的脚步声,李贺的声音轻柔响起,像日光与树荫摩擦出的声音一般,带着他独有的明朗与沉稳。

几人侧目而望,李贺沉着而来,下裙之上一只振翅飞腾的仙鹤随着步伐的摆动栩栩如生。

“莫姑娘,此前便提醒过你应定时用膳,如今已过正午,你又置医嘱不顾了。”李贺温和却威严,看着张沛浮出惊喜一色,微微颔首道,“多日不见张小公子,张老将军与张将军可还安好?”

“托圣手记挂,父兄一切安好。”张沛眼中带着几分惊讶和敬畏。

“前些时日见着老将军,他还与我抱怨许久未见二公子甚是想念呢。”李贺笑吟吟的看着眼前的少年。

张沛一凛,李贺虽温言软语,可威胁之意昭然若揭:“老将军提及小公子满是骄傲,年纪轻轻却能将拈花阁经营得有模有样,他甚为宽心。”

张沛神色负责,旁边的张小花禁不住嘴角微微翘了翘又怕被人发现似的赶紧恢复如常。

李贺看着李庆,教育着:“阿庆啊,张小公子年轻有为,你应该多向其学习学习。”

“兄长高看了,阿庆哪有这天赋啊。”李庆呲着牙,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

李贺没有住口的意思,那教训人的声音又缓缓响起,医者强势不容置喙的气场在此时发挥最大。

他看着莫珠子蹙眉训诫道:“切忌大病初愈本不宜外出,应当静养。你若古灵精怪不遵医嘱,莫怪灵鹤楼再下重手。”

李贺强调了“再下”二字,尽管莫珠子知晓此乃故意之举,可还是让她惊出了一身薄汗。

“我我我,我知错了。”莫珠子嗫喏的情绪至少有一多半是发自肺腑。

“上官公子你本不是不知轻重之人,怎可由着她的性子?万不可过分宠溺!”此话一出,二人关系昭然若揭,傻子都听得出来。

“谨遵圣手教诲。”凌少拱手道。

“阿庆啊,既然拈花阁难得盛情,那灵鹤楼定然赴约,”李贺一脸的理所当然,对李庆以兄长家主的语气命道,“不可推辞!不可怠慢!”

“是,兄长!”李庆清脆的声音响起,那愉悦的音色似乎是在为胜利的旌旗奏乐。

张沛的面色已然有些难堪了,他心中冷笑,京都城皆知灵鹤楼大当家从不赴宴,所有对外交际事务皆由李庆出面。张沛自然知晓,李贺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他那话里只提了灵鹤楼并未包含墨陵书院的人,而按照惯例,届时也只会是李庆一人到场。这分明就是妄图糊弄过去!张沛皱眉,身于未央城,他还从未遭受过拒绝,所有人不看他拈花阁的面子也会估计父兄的威严。就在他在思考是否要发脾气翻脸之时,旁侧一缕声音飘来,细小却清晰无比。

自李贺出场,张小花那交握于前的手因紧张与兴奋渗出薄汗。她见时上前两步,颔首欠身道:“少爷,客人已经恭候多时了……”

张沛神色一动,如同玩偶娃娃一般嘴角又浮出在莫珠子看来奇怪的笑意,他拱了拱手,道:“今日有缘相遇,改日拈花阁相聚,咱们……来日方长。”

说罢转身离去。

莫珠子和李庆在张沛与张小花身影离开视线之后都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两人转头看向李贺,一脸的崇拜。

凌少轻轻摇着头,忍不住发笑。

李庆则是压低声音不断重复着“不亏是兄长”。

“好饿啊。”莫珠子摸摸肚子,搓搓小手,一脸期待的,“韩鸭子,我来啦!”

李贺带着沉静的笑,走在最前头,带着众人向厢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