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面上在短短的时间内从四方聚集了一排整齐的队伍，从一个两扇门的铺面起一直延伸到拐角。

莫珠子好奇问道：“那是？”

“卖什果子的，一种甜点，用糯米做成的外衣，里面包着各式各样的馅儿。他们家每天只卖两个时辰，”李庆道，“珠子姑娘若喜欢，稍后买点回去。”

“不不，”莫珠子摆手，“我不好甜的。”

她不好，有人好。这什果子让她想起之前有一次凌少一口气吃了八个红豆桂花糕，着实瞠目结舌，当即给予无情的嘲笑，没见过比姑娘还爱吃点心的男人。

莫珠子神色几变，自我发觉的时候，嘴角还在上扬。

混蛋！为什么此时此刻还要想起这个人？！莫珠子暗暗的骂了自己一通。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

莫珠子指着另外一边：“那边呢？怎么也这么多人？”

“锦瑟衣庄。”李庆解释道。

哦？锦瑟……衣庄？为什么有点耳熟。耳熟是因为昨日凌少带回的那包衣服，便是来自锦瑟衣庄。只是因为她当时气急败坏并未打开包袱，但包袱的布角上是绣有“锦绣”二字的。

李庆压低声音，眼中带着些许辛秘的意味：“京都城著名的衣庄，布匹限量，款式新颖，总有独一无二的货，好像是与宫里有点关系。”

莫珠子蹙眉：“未央城内，怎的大小都跟里头有点关系？”

自从得知那扑朔迷离的那案子之后，听到“跟里面有关”的字眼就敏感，总觉得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猫腻。

李庆哈哈一笑：“未央城乃一国首府，与皇城比邻而居。充斥着金钱与权贵，若撒豆而下，随便怎么着都能砸到一个皇亲国戚，名门权贵，一点也不稀罕。”

莫珠子出身于玄门，避世于锦川，自然没见过这样的场面。直到出了锦川她才知道，西岭锦川和敬亭山在普通人眼里只是悬挂于云霄之中的世外之境，远离生活与现实。这个世界不止玄门大陆，不知镜像围猎，不止西岭锦川，世界原比她所认知的大得多。

不知不觉，飞羽楼处也排起了小队。莫珠子探身却被飞檐挡住看不清楚

“这是做什么？”莫珠子一脸好奇，这些人手里抱着个食盒井然有序的排着队。

李庆了然一笑：“哦，有些不便留堂的食客会打包带走。”

莫珠子：“……”

好吧，不愧是京都未央城，服气。

悠闲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阳光明媚的下午更是如此。锦川阳光没有这么充沛，阴晴的对比没有那么明显，时间似乎在云淡风轻里放慢了脚步，不知不觉的时过境迁。

但未央城不是。

灿烂的阳光没有让这座充满权贵的城更加敞亮，而是更加明暗分明。在那些背离阳光的阴处，似有看不见的生命在涌动和挣扎，试图爬向光明，让温暖和养分眷顾到自己。

莫珠子迎着光打了一个寒颤，夕阳将未央城拉得又斜又长，像镜像里野蛮生长的灌木枝叶，似乎变了形。

陡升的寒意平添萧瑟，不知为什么，莫珠子心里突然空落落的。

回到灵鹤楼已经是傍晚，李庆随即被李贺叫去了议事厅，大概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莫珠子将大包小包的东西给了管家，摇着买来的什果子正要往小院走去。

“咦？姐姐手里可是什果子？”铃儿眼尖。我看书kshu

莫珠子嘿嘿一笑，从布袋里摸出一包塞到铃儿怀里：“我给你也带了一份，拿去。”

“哎呀！除了我家二公子以外，还没人给我捎带过什果子呢！谢谢漂亮姐姐！”铃儿眼睛弯成了月牙，惹得莫珠子哈哈哈的笑。

本来是不想买的，但也不知道怎么了，她鬼使神差的改变了主意。还是李庆有经验，花了些银钱托人排队买回了好大一包，刚才已经吩咐管家分发到人头上了。有钱真好，莫珠子这么想着。李庆大方，她也不能太过分。虽说救了那兄弟俩，那得寻思一个什么法子，总不能老欠别人人情吧。

莫珠子脑子飞转着，脚下也不停，径直往后面小院走去。

铃儿一迫不及待的拆了布袋将一颗软软的什果子塞进嘴里，一脸幸福的夸赞美味，接着不忘分给莫珠子一个。

莫珠子摆手：“我不喜欢吃甜的，你吃吧。”

铃儿目光落在她手里：“那漂亮姐姐拎着这是要去哪？”

莫珠子：“给那……我师兄的。”

“咦？”铃儿一脸奇怪的停住了脚步，“他今早走了啊，姐姐不知道吗？”

莫珠子愣在原地，猛然回头看着铃儿。

“走了？”

一时间她不确定是自己听错了，还是铃儿搞错了，直到看到那封所谓的留书。

“师门急召，事出突然，小师妹托于灵鹤楼，感恩不尽，他日必重谢。”

这是一纸传书而已，连信都算不上。潦草简短几句，就把她安排了？

铃儿告诉莫珠子，李贺今早前往医馆，在桌上发现此信。他断定凌少那边应该是出了急事，否则也不会照面都不打，只用传书留下寥寥数字。大概事态危机，不便让莫珠子随行，就没有第一时间告知这个所谓的小师妹。

莫珠子看着这莫名其妙的留书，脑子里乱成了一锅浆糊。

师门？什么师门？哪儿来的师门？我是累赘吗？是宠物吗？是没手没脚只能寄养的吗？

莫珠子急冲冲的奔着东厢房而去，一把推开凌少的房门。

这屋子干净得似乎从来没人住过似的。秋意席卷而入，吹动了屋内的床帐，停摆之后尽是寂寥。

回望小院，莫珠子失了魂似的，她看着留书上简短的几行字心中浮出说不出的滋味。

不对啊，之前不是说好了在未央城与默然汇合之后去云梦山的吗？默然还没等到，他便走了？

他是生气了吗？昨日下手是挺重的，但也是他惹事在先啊，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因为这种事情不告而别。等一下，莫非默然已经抵达京都，他抛下了只是自己而已。

莫珠子脑子里出现几十字可能性，一一否认又一再自我确认。

锦川之变，生死与共。那夜在火光之中，她本来已经决心赴死与锦川共存亡，是他不离不弃，说过不会丢下她。可这会儿却是因为一个巴掌就不告而别了？真有什么事情为何不留书给我要给个认识不到三日的公子？怎么说也是……也是……生死之交吧……他怎么能……

莫珠子胸口憋着一团火，愤怒，委屈，呼吸越来越密集，最莫名其妙的是眼泪居然在眼眶里打转。这是病得不轻了吧？！莫珠子扬手对着自己就是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疼，昨日她下手似乎更重……等会儿，她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胸口这么闷，为什么连呼吸都这么痛。

莫珠子的手无法自控的颤抖起来，手心、脸上、心里火飘火燎的，秋风一吹简直如刀割一般。

铃儿跟着跑到跟前已是气喘吁吁，看着这模样莫珠子吓坏了，急的一把扯住她的衣袖，忙不迭的问道：“姐姐，姐姐你这是怎么了？姐姐你没事吧？姐姐回屋休息一下吧……”

莫珠子回身看了眼人去楼空的东厢房，一扬手将什果子摔在了地上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