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无视宵禁。

更有人无视人命。

但无论是凶手还是死者，皆是无视王法之人。

踩踏底线，是人的本性。凌少一直这么认为。无论身在何处，只要有欲望，就有贪婪。

李贺引凌少到桌边坐下，跟他讲起了惊恐京都未央城的连环案。凌少自然不觉得恐怖，当听话本似的津津有味。

李贺：“然后……三起案件的死者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烂醉如泥。之前都在蜃楼寻欢作乐。”

“蜃楼？”凌少不明白。

莫非这就是所谓背后的势力，里面的人？

“位于无尽海之上的画舫，”李贺轻咳了一声，眼中出现一丝奇异的光，“风月之所。”

凌少莞尔，俗话说，这人不风流枉少年。用情专一的灵鹤楼大公子，毕竟也是一位要样貌有样貌，要家世有家世的倜傥少年。

暮沉无尽岸，把酒话星海。

钟鸣夜漏尽，日出离人还。

城北往云梦山的郊外，就是那片一路从云梦山蜿蜒而下的云梦泽，被工匠巧夺天工的贯穿整个未央城，又迂回到未央城城北，变成了如今京都城中的无尽海。

“未央皇城美人笑，无尽海上无情人。这蜃楼里，无论是酒食还是美人，只有你想不到，没有有你要不到的。”李贺一脸的神秘。

凌少皱眉，这也太刻意了，莫名其妙的营造出繁华一片却寂寞无限的景象，故作神秘的掀起俗烂话本，引起关注。

无尽海，这三个字听起来挺就让人火大，大概是因为名字撞了北冥无念吧。

京都未央城对于凌少而言其实并不陌生，早年间来过几次，虽然是匆匆一撇，但也有所耳闻。这无尽海相传是几百年前周帝建都未央城时开凿修建，为此还专门设立了一出皇城与未央城的城门。多年前，天子与百姓比邻而居，共享无尽海。

直到后来，周帝破国也是因为岐王利用了这条水域。岐王占领未央城之后便设下石墙与禁制，令人再无法依照水路混入皇城之中。

未央城历史久远，而无尽海更是流淌着无数故事，铺陈着京都和历史的无穷韵味。

未央城还是那个未央城，无尽海也已久是那个无尽海。再后来，无尽海上再不允许有人居住，变成了一片孤零零的水池。突然有一天，这里便多许多大大小小的画舫，最终以一艘如皇宫一般的画舫最为出众。再到后来，便只有叫蜃楼的这一座画舫了。相传它背景深厚，无人去管，也无人敢问，对内，画舫之上自有一番风土人情，对外，这座叫蜃楼的画舫根本不受宵禁。

无论外界如何，无尽海之上落日而作，日出而息。夜夜歌舞升平，风雨无阻。

而来往之人多会畅饮，以小舟为渡，去往蜃楼之上，天明方归，醒来也记不完全。只是去过之人皆回味无穷，但求一掷千金再去一次。久而久之变像海市蜃楼一般，不真切。

凌少问道：“以蜃楼的背景和传颂而出的故事，想必能登上这蜃楼的也非富即贵。那么死者都是有头有脸的角色了？”

李贺：“并非如此。这蜃楼的客人也分等级的，死者都不是什么贵客。”

这就很可疑了啊，凌少想，这凶手行凶还精挑细选，似乎是可疑在避免惹上什么麻烦。

“这蜃楼尽管不受限制，可建都以来从未出过岔子。这次不知怎的……”李贺捏着下巴，“不排除有人栽赃。”

三名死者皆为普通酒客，生前也并无联系，接触的美人也不是同一个。他们除了都是蜃楼的客人，再无其他关联。

死者无背景，不可能由他们来推动案件的调查。当第二位受害人的信息指向蜃楼的时候，蔚肖肖便怀疑到了蜃楼头上，却碍于其强大的背景束手束脚无从下手。这时候，在第三起案件发生之后，她变成中毒最厉害的人。再深入调查，发现前面两起尸身也都带着毒，所以，根本说不清楚是持续中毒累计到一定剂量，还是有人从中做了手脚。

如此看来，这恐怕不是乾坤府的管辖范畴啊，凌少修长的手指有节奏的敲击这桌面，他要如何表达呢？直白一点？还是……委婉一点？或者……

李贺看出他在思考什么，开口问道：“凌兄是否有话要说？”518518z

凌少目光从自己的手指移向他，李贺被这一眼看的愣了一下，似是被一个绝色的女子看入眼了似的，几不可见的一个激灵。

“凌，凌兄不妨有话直说。”李贺心中一动，报以真挚的恳切道。

凌少最后敲击了两下桌面，似是下了一个决心似的。

“李兄是希望此事乃凶邪作祟的，这样便是乾坤府的差事了，但是……”凌少眸色比平常人淡，认真看人的时候似是有一层神秘的月色一般，“李兄关心则乱，忽略了关键。”

李兄啊了一声，不明就里的看着他，说不清楚是被他的眸色吸引，还是因为他的话。

凌少继续道：“是否是凶邪作祟并不重要。因为死者之间的联系是目前唯一的线索，那么，此事无论性质如何，蜃楼都脱不了干系，若是触及朝中宫中的势力，就算此事落在乾坤府的头上，那三法司真能置身事外？三法司不去找蜃楼的麻烦，却难保背后的势力不纠缠三法司啊，要知道，自古官官相护呐。”

李贺一愣，双唇一张一合，最终只有一声重重的长叹。

凌少对于连环杀人案的真相并不感兴趣，俗世之事，自有相关人士操持。

不过，根据描述，这蜃楼倒是颇为有趣。

而且，此行还有一件更有趣的事情，那便是存在于未央城内天选者的身份，以及是否有会神兵的踪迹。

从医馆出来，已是华灯初上。

“李兄去过蜃楼吗？”凌少立于医院门口，转头看向李贺补充了一句，“并非看诊的那种。”

李贺一愣，回道：“那就没有了。”

那就没有了，意思就是除了看诊以外，并未去著名景点寻欢作乐过。

见凌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李贺以为凌少对案件有兴趣。

“暮鼓尽，蜃楼开。若凌兄有需要的话，在下可以引荐。”

凌少赶紧摆手：“不不，我对里面的女子可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李贺露出有些羞赧又有些古怪的表情，凑了过来，压低声音的补充了一句：“据说，也有男子……”

“哈？哈哈哈，无福消受，无福消受啊。”凌少哭笑不得。

“咳咳，凌兄怕是顾忌着莫姑娘吧。”李贺眼中隐隐星光，竟然带着狡黠的笑。

“啊？”

凌少一愣，紧接着哈哈一笑带过，探究不出是否认还是承认，只是自顾自的摇着头，也不做过多解释。

李贺也十分识趣的点到为止，因为还有别的事务尚未处理，暂别凌少独自而去。

临行前，他特意嘱咐凌少一定要在暮鼓敲响之前回到灵鹤楼，暮鼓结束，便是宵禁的开始。

医馆面朝未央大街，随处可见归家的百姓。

距离全面宵禁还有一个时辰。

从二更起，全城宵禁，除了无尽海。

蜃楼必然有问题，不出意外，绝对不止于玄门是非，只不过这些事情，都与他无关。

默然尚未进城，凌少沉吟片刻，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身往灵鹤楼相反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