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贺沉浸在自己的思考里，丝毫未觉察到对于凌少而言，他透露了多么重要的信息。

良久，他叹了口气：“若非十分险恶，恐怕难以说服蔚肖肖继续涉入此案。”

这女子，对李贺而言，比任何事情都重要，甚至超越了全城的安危。倘若谁与灵鹤楼有着不共戴天之仇，此事被仇家知晓，岂不会招来灭顶之灾？！灵鹤楼这代家主过于沉湎个人感情，恐生祸端啊，凌少心里暗自啧叹着，脸上却笑意依旧。

凌少歉然道：“想必今日的答案让李兄失望了。”

“当然不是！”李贺察觉不妥，赶紧解释，可随即又不自主的叹了口气，“不过，确与他们的判断一致。”

他们？

凌少了然，他抬脚在房间内走动了几步，指了指四周：“这屋内的结界是？”

从刚一进门起，凌少便注意到，尽管他们进出无障碍，但这房间里确是布有禁止除指定生灵以外的人或灵进出的禁制。

这类具有特定性质的禁制是一种高端的结界术，它可以指定某个人或者某类拥有共同特征的人或灵穿过禁制。

“哎，我果真没看错人，”赞许之后，那郁郁之色又浮上了李贺的脸，“锦川一事，人心惶惶，以防万一，不得已而为之。”

为保证安全，蔚肖肖送到医馆以后便没再挪动过，一来是方便救治，二来，也是为了隔绝。

隔绝用的结界，是玄门通用的禁制符咒，套了一层又一层。

凌少发现，这结界最精妙之处，正是它既是最基础的禁止符咒，可在层层布局之下竟然无缝无隙，几乎牢不可破。

“这禁制是何人所设？”凌少问道。

李贺：“乾坤府。”

乾坤府？难怪呢，凌少了然一笑。

乾坤府乃彩云间长老乐正红楼创建。三法司受命清查以人为对象的案件，而乾坤府需要处理的是只有玄门高人才能解决的事件，并不会受制于朝廷，一切以玄门规矩为准则。而能牵制和左右乾坤府的，自然只有敬亭山彩云间了。不过，自乐正红楼守护未央城以来，便不再主事彩云间事务，甚至连往来都很少。

三法司似乎并不介意有乾坤阁的存在，这两个机构平行且独立。况且自从有了乾坤府，以怪力乱神为借口的犯罪再也无所遁形，给三法司行事办案增加了不少便利之处。未央城中也极少有灵异诡谲之事，这都是乐正红楼的功劳。

难怪，刚才进城门的时候会有如此严密的结界。

如此说来，乾坤府中的某位高人，必是当今的天选者之一。

凌少眉峰一挑：“如此说来，设立守城大阵之人，可是红楼府主？”

凌少所说的正是乐正红楼。

李贺：“正是，据说这守城大阵还是红楼府主当年设下，如今已有百年历史。”

凌少：“那这医馆内的禁制呢？莫非也是红楼府主？”

“那倒不是，”李贺摆摆手，笑道，“红楼府主年事已高，出面的是入室高徒，现为少府主，乐正单名一个娅。”

“哦，原来如此。”

那么，这个乐正红楼的传人乐正娅应该就是那个天选者。

至于神兵是不是真的在未央城，恐怕也只有夜里一探究竟了。

“李兄，”凌少想到什么，转身看着李贺，“有一事在下不明白。”

李贺：“凌兄但说无妨。”船说备用站au26

凌少：“蔚校尉受伤始末想必乾坤府已经交代得很清楚了。以乾坤府的能力，为何还不能让李公子放心？”

“蔚肖肖在陷入昏迷之前，并不信乾坤府的裁断。她差点与来使大打出手，最后怒急攻心恶化了病情，才至于此。”

凌少禁不住嗤笑：“……三法司与乾坤府竟如此不睦？”

其实这两者的目标是一致的，都是为了未央城的安危。却因各自的使命感而产生芥蒂，这恐怕也算是“人之常情”吧。

“可是因为对案件的判断有歧义而不肯让步？”凌少问道。

李贺：“乾坤府判定案件本身与玄门无关，不属于乾坤府管辖范畴，让三法司自行解决。”

“这么说，”凌少立刻明白了，“并非凶邪犯案，而是正好在死后侵占受害者，那确实不属于玄门范畴。那前几起凶案是否有人中毒？”

李贺：“有，但也是在第三次行凶出现大面积中毒之后才追溯到尸身存毒这个特征的。”

凌少：“那乾坤府并非推卸责任。”

“可三法司也不是无凭无据，毕竟未曾细查就如此决断，难免令人多疑，”比起蔚肖肖，李贺自然客观许多，凌少也感觉到此事好像并不是这么简单。

李贺：“蔚肖肖怀疑乾坤府不想得罪背后之人才说此事无关玄门。”

凌少不明就里：“乾坤府连彩云间都可以不搭理，玄门之内，他们还担心得罪谁？”

李贺：“乾坤府毕竟不在山里，随未央城历经风云变化，早就不是置身世外了。这不可得罪之人，必然是里面的人。”

李贺所言里面的人，指的是皇城宫闱中人。

“受害者被割脉放血，所带之毒唯灵柩草可解……若是与里面的人相关，那……”

放血，存毒，镜像才有的灵柩草……

这确实不太像单纯的肉体凡胎作的案。说与玄门没一星半点儿的关系，他还真不信。

但玄门中人理当专注修行，行走世间也应以清除凶邪保护生灵为目的。追逐那些灯红酒绿，沉湎利益诱惑凡俗喧嚣已是大忌，更别说涉足朝堂，为权贵所利用。这根本就是罪孽滔天，有违修行根本。乾坤阁撇清关系实属情理之中，但真就是可以撒手不管这么容易的？

凌少微蹙眉头，双目微瞑，陷入思考之中。

乐正红楼离开彩云间的时间正好是大战之后。随着总督的牺牲，云梦子、乐正红楼以及另一位长老梦潇潇的离去让彩云间最上层彻底分崩离析，这样的局面甚至延续至今。难不成，他们是因为南白玉的上任而有所改变？

在对锦川下手之前，北冥花费很多时间调查神兵的下落的时候，更没少在未央城的乾坤府与坐镇陇丘的胧月堡安插“钉子”。这也是玄门局势尽在妖王掌握的原因之一。就凌少所知，乐正红楼与梦潇潇之间并无太多联系，与彩云间更是少之又少。

毕竟，就算敬亭山彩云间，也不可以聚集多个神兵，至少，不可以明目张胆的这么做。

或者，决裂是假的，两位长老的初衷除了要在中原要地设立玄门机构，为保世事平安以外，还肩负着混淆神兵的真正位置的责任。

或许，看似决裂的长老们和彩云间的关系并不是表面那样，而是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呢，比如，用来培养和保护天选者。

不过，毕竟时间如流沙，时间长了，雏形早已不复存在了。人在某种环境之下，必然会受其牵制和影响。梦潇潇常年在那雍凉之地的陇丘，估计也是没了往日的婉约，而更多了些许豪情万丈？

乐正红楼既然选择京都未央城，何尝不是让身处在更加复杂和凶险的环境之中，自然也无法做到片叶不沾身。

“凌兄？凌公子？”

李贺的呼喊拉回了凌少的思绪，后者摆摆手一脸的歉意。

“抱歉，适才我在想若此事颇多存疑，比如，”凌少正了正色，“未央城既然有宵禁，那为何会有人三番四处出现于长街之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