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困难，嗓子干涩，眼睛胀痛，莫珠子又恍惚起来，脑子里突然闪出一个画面。

天空被染成暗红色，火光冲天，焦土之上尸横遍野，黑白氤氲交织缠绵，空气里充斥着血肉和腐蚀的气味。死亡触手可及，光明退却阴霾之中，只留无尽的黑夜。

“找回……你的……指环……”

天旋地转，莫珠子双腿一软，正要倒下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撑了起来。

凌少扶住差点倒下的莫珠子，进进搂入怀中。

悠长的草木香钻入鼻息，黑暗似乎被一阵微风划破。黑暗之中一缕月光从天而降，夜风带走乌云，下起了淅淅沥沥的春雨，洒在尸骨消失的焦土之上，长出了星星点点的绿色。

微风拂面，氤氲尽失，莫珠子甩甩头，眼前触目惊心的火红令她清醒。

“春晓！！”

莫珠子不顾凌少的拉拽往前东方家挣扎。

“你这女人劲怎么这么大！”凌少摸出一张束符直接贴在了莫珠子肩上。

莫珠子直觉得身体无比沉重，双腿犹如大树生了根似的牢牢驻留原地。她还不死心，拼命伸手试图挪动脚步。

“没用的！你省点力气！”凌少绕到莫珠子跟前，默然的看着她。

这眼神仿佛在说，你一个毫无灵力的人在这样的状况下能不添乱吗？

莫珠子气不打一处来，对准凌少的脸扬手就是一巴掌。凌少抬手一挡，莫珠子翻腕一把抓住凌少。

“你拦着我是什么意思！”莫珠子愤然质问道。

凌少蹙眉深深的看着莫珠子，漆黑的眼眸似有星辰和大海。

“我只是……不想你去送死！”

莫珠子手上一松，凌少反握莫珠子手腕，紧紧握住：“别忘了，你并非玄门中人。”

莫珠子瞪着凌少：“东方家于我有恩，我怎么能……”

“坐视不理对吧？”凌少歪嘴一笑，无情的嘲讽道，“你凭什么？”

莫珠子怨恨的瞪着凌少。

“莫珠子，你何时变得和那些人一样……”凌少一反常态的严肃，“可笑。”

那些人……

莫珠子看着凌少的眼睛，他的目光丝毫不回避，不知道哪里来的风吹动他的头发，远处火光斑驳，黑烟腾升。莫珠子从未觉得凌少如此高大，那淡然冷峻的脸上竟有一抹邪魅。

长久以来，面对家主们的虚伪莫珠子向来都不屑于脸上。

虚伪……是啊，如果此时此刻换一个人，她也定然觉得那是虚伪。

可是……春晓不一样，她存有记忆的十年里，春晓就一直是她最重要的人。

凌少所言，莫珠子无法反驳，可眼前这条路，即便逆水行舟，她也要全力以赴。

莫珠子眼中的凌少有些模糊了，她无法责怪任何，要怪就只能怪自己无能了。

莫珠子吸了吸鼻子，好累，真的好累。吧xias8

看着莫珠子水雾迷眼，心疼油然而生，多次暗中观察，却从未如此直白的看过这个女子。这不是一个美丽的女子，可眼眉之间却有说不出的英气，加上那灵动会说话的眼睛，当然通畅都是不好的话。也不知为什么，他总是忍不住想招惹她，看她跳脚，逗她说出恶毒的话。想到她平日里的口无遮拦，再看看如今的仓皇失措，凌少叹了口气，突然，凌少腰间的佩剑浮空跃出，悬在二人面前。

莫珠子还没反应过来，凌少扯掉莫珠子身上的束缚将她揽上佩剑：“既然你不信，我便带你去看看。”

莫珠子惊讶的看着凌少，凌少淡淡一笑：“看看一个只会逞能的弱者在现实面前是多么可笑，抓紧我。”

不等莫珠子应承，凌少带着莫珠子御剑飞往东方家。

莫珠子下方逃命的人群如泄洪一般往城门口涌去。

腿软，头晕，莫珠子下意识的抱紧凌少。

一个逞能的……弱者。

莫珠子抓着凌少，她无从反驳，面对这样的灾祸她毫无自保之力。

口口声声的说陪伴春晓旁侧，保护她，现实里却是一个负担而已。

“凌少，此行危险，你不用……”

“不用什么？”凌少打断她，“你以为我会轻易送死？”

莫珠子沉默，今天凌少打断她多次，却无法激起她的怒意，这种感觉十分不好，总觉得低人一等，无法抬头，这种感觉比她身为随侍伴读还要受制于人。

凌少似乎说过，从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也正因如此，自有了凌少，他们西岭便从未在妖兽那里失过分。

送死么……莫珠子叹了口气，有些事情，即便是送死，也不得不去做。

凌少感受到莫珠子的叹息，用力的握了握她，沉声道：“跟紧我。”

“……嗯。”

越接近东方家火势越大，可却并没有灼烧的温度。

凌少很清楚，那是来自诡咒的力量，化为烈焰一般的怨气，吸收可以吸收的一切力量。

接下来她要面对的事情，恐怕……不过这人左手的伤口怎么回事，为何一直流血不止。

“这是什么……”莫珠子看着眼前的一切。

东方府仿若一朵盛放的莲花，诡咒之气将整个东方府重重围困，冉冉升起的黑烟绽放成了一朵墨色的莲花，如结界一般将猎物围在其中以便慢慢享用。

莫珠子与凌少从天而降，落在主院。

环顾四周，无一生还。东方府历经百年，在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化为乌有。颓垣断壁，血流成河，尸横遍野，耳边偶尔传来木材被火焰灼烧发出的断裂声。

凌少站在莫珠子身后，手压在腰间的佩剑上，眼底冷冽。

这个场景，莫珠子竟然觉得有些……眼熟？身体里竟有一种久别重逢的错觉，何处见过此情此景，莫非是近日里浑浑噩噩的梦里？

适才的大义凛然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恐慌和不安，在那些黑暗之中似有什么在窥视的他们，莫珠子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主院两侧的百年梧桐已被烧得精光，曾经她喜欢坐在树上陪着春晓，在月轮弓的弦鸣阵阵中睡个下午觉……

春晓？！

莫珠子如梦初醒一般冲进议事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