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一大早顾泽刚开了门。
门前便站着一位衣容华贵的少年,双手背在后,身后跟着八个壮硕家丁,摆着两口大红箱子,站在画舫门前的正中央。
这让本来就促狭的流霞巷,更加雪上加霜。
路过此间的行人走贩,纷纷驻足观望。
也是因此,他们才注意到,这个开张已久,却无存在感的画舫。
毕竟此等阵仗,非是提亲,便是请媒。
这时路过此地的外乡人不解问道:“这人如此大张旗鼓,是来干嘛的?”
身旁一好心的本地老汉闻言回道:“如此厚礼,兴许是来求亲的。”
那边一个挎着篮筐的八婆听着不乐意了:“我在流霞巷住了多少年,我怎么不知道这家有没出门的闺女!”
“都别瞎嚷嚷,要我说啊,咱还是先看看究竟是干嘛的!”
众人点点头,都道说好。
如此下来,行人不走了,货郎不喊了,孩童也不闹了。
各自都停下脚步,里外包了三层,都想看看,这究竟是干嘛的。
站在门前的富公子左右看看,行人叽叽喳喳,众说纷纭,直把他听的眉头直皱。
他左右使个眼色,身后跟着的仆从顿时了解了公子哥的心思。
个个将恶奴的气焰发挥的极致,推攘着围观的人喝道:“去去去,都别看了,该干嘛干嘛,再看腿给你打折!”
这公子哥看着就不好惹,这七八个壮汉也是膀大腰圆的,围观的人纷纷畏之若虎,各自散开。
在如此多的人中,有怕的也有不怕的,有心间怀恨着,拂袖离去前不忘白眼唾道:“呸,什么东西!”
当然,也仍有那不死心的,有扒开房门缝的,也有掀开窗口一角的,更有躲在几丈外偷看的。
公子哥挑眉看着安静的周围,方才满意的笑了笑。
此时也是刚过早饭时间,由于顾泽这几日沉心于练剑,开门的时间一般都是吃完饭以后。
待收拾好一切,顾泽如往常一样,在院中练着剑。
而风十三则是去打开画舫的大门,若是顾泽没有事情交咐时,他明着是在堂前枯坐,实则是在修炼。
以他五品修为,只要有人跨门而入,他便可第一时间感知到。
正如此时,风十三正兴冲冲地去开门,他已感知到门外有人。
他当即加快脚步,生怕晚了,客人等不及便走了,这做一回生意不容易。
风十三开了门,可开门的那一刻他当即就黑了脸,因为入眼是笑容满面的一张欠揍脸。
他面前站着的正是早先前,他想揍却没揍上的林鏊。
等了一早上的林鏊终于见门开了,他努力保持着最真诚的微笑。
“您家公子在吗?”
林鏊说着伸头往里看,但他并没有看到顾泽,继而便想着进到房间,谁知风十三将身子一挺,又给他顶了出去。
风十三将林鏊挡在门外,眯眼淡然问道:“有事儿?”
林鏊身后带着的人已经换了,被风十三打倒的现在还在家里躺着。
故此当他们看到自家公子被冒犯时,一个个捋起袖子就要上前。
看着他们蠢蠢欲动的样子,风十三不禁嘴角一撇。
“退下,我让你们动了吗!”
林鏊冷眼斥退仆从,便又笑着同风十三道:“好汉,壮士,莫要误会,我是送礼的,赔罪来了,不信你看!”
林鏊指着身后两口漆红大箱,小心翼翼地笑着跟风十三说道。
风十三勾头看了看了,并未在箱子里感觉到什么威胁,至于身前几人则忽略不计。
风十三点头乐道:“送礼,进来吧。”
“快快快,抬进来。”
林鏊欣喜招呼着仆从,他们四人一组,跟着林鏊鱼贯而入,而风十三则走在了最后面。
待林鏊等人进去后,风十三便关了门,上了栓,扣了锁。
进入房间后,风十三一系列的动作,让林鏊的笑容有些僵硬,同时心里也慌慌的。
林鏊左右看了看,并未发现顾泽的身影,便问向身后姗姗而来的风十三:“好汉,不知您家公子在……”
风十三瞟了他一眼道:“等着。”
林鏊见了风十三的眼神后,身体回缩的同时点头道:“哎!”
去不多时,顾泽便跟着风十三来到正堂,此时的林鏊则是在痴迷的观望着,顾泽挂在墙壁上的画作。
看着林鏊,顾泽惊奇的问道:“你是?”
顾泽当然记得林鏊,只是不添加任何情感的记着这么个人。
林鏊转过身,看见了顾泽,连忙快步跑到顾泽跟前道:“顾公子,顾公子,我呀!林鏊,之前见过,您忘啦?”
顾泽看了风十三一眼,继而转头恍然大悟道:“嗷,林公子,几日不见还是那么的一表人才啊,只是今日光临寒舍,是……?”
“这……不是之前本少爷……不是,是在下顶撞了顾公子,这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也是公子的说辞,让在下迷途知返,想起自己往日种种所为,实在是让我自己也咬牙切齿。”
“公子一语惊醒梦中人,唤醒了身在悬崖的我。”
“今日特备薄礼,特来感谢公子指点迷津之恩!”
林鏊痛心疾首,一副悔不该当初的样子,说的是义正言辞。
俨然一副痛改前非的模样,让人听了真就摸着林鏊的头说:“真是个好孩子。”
但顾泽不会,若不是司徒含玉告诉顾泽,林鏊和其父登门拜访他爹爹时,曾打听过顾泽的来历身世。
那顾泽就说不定真的信了。
林鏊乐意编,那顾泽自然乐意听,反正只要林鏊没有其他心思,那便随他怎么说。
“林公子悬崖勒马,及时醒悟,乃是林公子自己的功劳,顾泽可当不起。”
顾泽指着门外道:“林公子还是请回吧!”
林鏊处世多么圆润啊,何况他本就见惯了吹捧。
他一脸哀伤道:“在下真诚实意前来拜谢,此真诚之心,苍天可见。”
这一回,顾泽没说话,则是他身后的风十三,瞅着那两口大箱子,问道:“有多真诚?”
“快,开开,都开开。”
林鏊多贼啊,他当即吩咐家丁打开箱子。
本不忍直视林鏊的家丁们,闻言当即转身掀开了箱盖。
林鏊当即跑到跟前,拿出一个精致木椟,放在顾泽眼前道:“这株百年东海玉王参,大补!”
继而又跑到另一边:“这几件衣服,皆是江南上好的蚕丝,是在下请来最好的裁缝为公子量身定做,公子试试合不合身,不合身再改。”
“还有,还有,这是西域的檀香,咱大唐可没有。”
“还有这个,北元境内独有的熊掌……”
“还有那个,那是南云国的特产……”
各种绫衣,补品琳琅满目,且林林总总摆了顾泽整整一屋子。
顾泽看着一样一样介绍的林鏊,不禁点头暗道:“这心够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