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南街,司徒府前,白雪皑皑的长街上站满了人。
他们来此的目的自然是拜见那久去归来的司徒允,毕竟其曾官拜丞相,虽辞官已久,但其人之名,却依旧颇入人心。
不过此时带着拜贴的他们,心思一股脑的全投入在了人群的最前端。
在那里一名身体精壮的汉子,把一位公子哥家的奴仆狠狠地踩在脚下,而那汉子接下来的目标,便是那公子哥了。
围观的人早已经在府门前让出了数尺宽大的空地,一是怕被误伤,再有方便观赏。
毕竟能看到经常嚣张跋扈的林鏊挨揍,对于被林鏊欺凌过的人来说,那多是一件美事儿啊!
解决林鏊带来的仆从,对风十三来说不费吹灰之力。
毕竟是个五品高手,按倒几个只练过几天外家功的家伙,多少有点欺负人了。
林鏊有点慌了,平日他欺负的,不是畏惧他家势力的,就是胆小怕事儿的。
何况今日是来拜见司徒允的,他来想着在司徒允跟前留个好的印象,待到来日司徒允官复原职时,倘若想起他来,定然有少不了的好处。
他来这里并没有找事儿的心思,故此自家府上的高手他并没有带着,只是招呼了几个赶车坠镫好使唤的。
当风十三一拳一拳把他带来的仆从撂倒后,林鏊知道,他摊上事儿了。
至少眼前他这事儿想要善了,是不可能的了。
林鏊为人是嚣张了些,可他不傻。
他心里也不禁后悔起来,他以为对方听到他的名字后,并不敢把他怎么样,毕竟顾泽两人的穿着是真不像富贵人家的公子。
风十三此时正向他一步步靠近,林鏊一边惊慌后退一边道。
“你不要过来,在司徒府前你怎敢出手打人!”
林鏊以此地为司徒允的府门前来提示风十三,然而并没有用。
而且林鏊发现,在他说完后风十三的眼神更加的凶狠,这让林鏊差点以为是一头饿极了的猛虎当面。
林鏊不知怎地,觉得脚底下有些发软发麻。
他顺势抱着司徒府门前的石狮,指着已捏好斗大拳头的风十三说道。
“这朗朗乾坤,众目睽睽之下,你要是敢打人,可是要吃官司的!”
颤抖的语气,已经出卖了林鏊此刻的内心。
想已官府的名义来迫使风十三住手,已是他最后的倔强。
不过林鏊的话也不假,私下斗殴是要坐大牢没错,可风十三会因此退却吗?
只要顾泽没发话,即便是皇帝在他面前,风十三也要把林鏊揍一顿。
彼时风十三已经揪起林鏊的衣领,眼看那沙包大的拳头就要落下去,而顾泽却突然出现在了风十三背后。
顾泽拍了拍风十三的手臂道:“把他放下来吧。”
顾泽的举动,不止风十三没能明白,就连身后那些准备拍手叫好的人也是大失所望。
同时有些好事者,毫不避讳顾泽言说:“此人莫不是怕了林鏊。”
“不然呢,如果今日打了林鏊,他们以后怕是要惨咯。”
顾泽对此并不加理睬,他做事还不需要看别人脸色,只要他乐意就成。
况且并不是顾泽怕了,只是此刻司徒允的府门开了,而且先前顾泽也听到旁人议论过林鏊家的背景。
现在的司徒允刚刚回到长安,念及之前的情义,顾泽不想让司徒允为难罢了。
顾泽开口说完,风十三便放下来林鏊,但他那满是火气的眼神却没离开过林鏊。
死里逃生的林鏊大大松了一口气,连忙猫着身体,蹲在了石狮子的后面,以此来躲避风十三。
也是在顾泽说完后,司徒允的府门也被门房打开了。
而门内走出一位五十上下的老者,身后也是跟着了几位家丁。
老者的出现,让本有些沉寂的人群再次躁动起来。
“学生陆仁舟奉上拜贴,求见司徒老先生。”
“学生李勤,求见司徒先生。”
“晚辈方世绩……”
“…………”
一时间人群闹哄哄地纷纷自报家门,都嚷嚷着要拜见司徒允。
前面的倒是彬彬有礼地奉上拜贴,而后面的则怕老者看不见自己的拜贴,都是高高举着,大声喊着,拼了命的往前挤,唯恐别人抢了先。
不少前面的人因此受害,仅仅是被挤倒在地就算了,那满是脚底泥的雪水,更是硬生生地吃了好几口。
老者似乎也不喜这等场面,不停的招呼着双手道:“诸位且静一静,听老朽一言。”
这老者在司徒府上的地位应当不低,在他语落后,人群果然安静下来。
毕竟谁也不想留下不好的印象。
继而他们便是眼巴巴看着老者,想听他接下来说什么。
见人群安静了下来,老者无害的面上满是和蔼的笑容。
继而他便说道:“我家老爷今日要与故友叙旧,暂不接客,老朽也是听下人说有人在门前打斗,故此才出来看看。”
老者说完之后,有些人带着失望之色当即离开,也有不死心的想留下来继续耗一耗。
万一老者因他的诚心而感动,故而放他进去了也说不定。
自司徒允回到长安的消息传开,每日在门前求见的人不计其数,有些是朝中官员,但更多的还是城外书院中的学子。
以往只要过了早时,拜见的人不见司徒允开门接客,便都会自觉的离开。
而今日这老者也是这样打算,想着闭门不开,过了拜见的时间让这些人自行离去。
可老者忽而听下人说有人在门前斗殴,若是这样,那他就不得不开门看看。
若是出了人命司徒府都不管,那损坏的可是他们的名誉。
“霖叔,你要给我做主啊!”
“就是他,还有他,他们要打我,你看看,我带来的家丁,被打的就一口气了啊!”
本猫在石狮墩后面的林鏊听说之后,当即跳了出来扑在老者身前,抱着老者小腿,指着顾泽二人干嚎着。
一听林鏊先告状,原本走了一半的人扭头又回来了,反倒是陆仁舟,则是一头钻进人群藏了起来。
顾泽看着这一处戏只觉得好笑,而风十三则是暗中捻好了剑诀,做好带着顾泽随时离开的准备。
司徒霖看着林鏊有些语塞,不是他不知道说什么,而是他不认识这个抱他腿的后生是谁。
“你是,谁家的公子?”
司徒霖话音刚落,当即一片捧腹大笑之声,
林鏊的哭声也戛然而止,他快语道:“晚辈林鏊,霖叔你不记得我了,早年间我父亲带我来拜见司徒大人时,您还拍着我的脑袋说我以后有出息呢!”
“林鏊……”
司徒霖想了一会儿,继而摇摇头,他还是没想起来。
“家父林世南,我舅父是朱延廷!”
司徒霖依旧没想起来,林鏊又连说了两人。
司徒霖一听林鏊说的这两人忽觉得有些印象,点头道:“嗷,你是林员外家的那个公子。”
继而司徒霖的脸色有些微变,司徒允离开长安后,他便留下来打理着司徒府,对于林鏊他是听说过的。
司徒霖心间登时有些后悔,当年说话太草率了。
司徒霖扶起林鏊道:“你说他们打了你的家丁,还要打你?”
林鏊无辜的把头狠狠地点着,“嗯嗯嗯!”
司徒霖点头笑着,但他并没有就此定下结论,对于林鏊他还是略知一二的。
当下又笑着问向顾泽道:“他说的话刚刚你们也听见了,不知二位可有什么要说的?”
司徒霖没有偏向林鏊是顾泽没想到的,顾泽还以为他接下来的结果是被人叉出去呢。
这边顾泽冲司徒允施了一礼,还未待他说话,那边人群中不知何人突然喊道。
“是林鏊使唤他的下人要打这两位,谁知还未出手便因地滑摔倒而不省人事。”
“林鏊见他没了倚仗,便开始给这两人赔不是,直到您老人家出来,那林鏊气不过便恶人先告状!”
“司徒大人英明一世,管家您可不能听信谗言,是非不分啊!”
人群很多,说话之人也在人群最里面。
也是林鏊不得人心,在那人说完后,响应之声此起彼伏。
众人一口,都道林鏊挑弄是非在先,有道法不责众,一时司徒霖也无以奈何。
众人这么一闹腾,刚准备开口的顾泽倒也不好将来龙去脉说个清楚。
但顾泽也没有要感谢他们的意思,这些人虽然表面是在维护他,顾泽也承他们这个情。
但主要原因还是他们自心想要报复林鏊,顾泽回头看过,开口的多为书生,而那些达官显赫也只是看着一乐。
众人的说辞让林鏊血脉喷张,有道墙倒众人推,破鼓乱人捶。
而林鏊遭遇的便是这种境地,以他的性格受此冤辱,自然不会一声不吭。
林鏊当即奋起反抗,双眼怒睁喊道:“胡说,你们胡说,不是这样的!”
林鏊抬头看着司徒霖,希望司徒霖能听他的言辞。
但司徒霖却不看他,只点着头说道:“即是如此,老朽也无甚可说,怎么处理你们私下商量,别在司徒府前闹出人命便好。”
“诸位请回吧!”
说完司徒霖便走,打算离开这里。
林鏊蹲在地上,不敢直视顾泽和风十三,只恨恨看着人群中叫嚣最凶的几个,暗想回头带人挨个问候一遍。
见司徒霖要进入府门,顾泽上前喊道:“老丈且慢!”
说实在的,司徒霖对顾泽无感,若说林鏊不是个什么好东西,那顾泽给司徒霖的感觉也不是个善茬。
但碍于众人都看着,事关司徒府的声誉,司徒霖也不好不搭理。
一旁的林鏊见顾泽和风十三上来了,赶紧站起来绕着石狮走了下去。
司徒霖转头看着上了台阶的顾泽笑问:“公子还有何事?”
顾泽作礼道:“既然司徒公有贵客需要招待,在下也不好打扰,这有一物,烦劳老丈带给司徒公。”
司徒霖看都没看便摆手道:“此物公子还是收回吧,既不见客,怎能收礼?”
司徒霖指着一些还在逗留之人又道:“倘若都似公子这般,那岂不就乱了套!”
司徒霖此言不假,不见客不收拜门礼这是规矩,倘若这个规矩破了,那每日早起司徒府门前还不都堆成山了。
司徒霖的拒绝顾泽也理解,只不过他没司徒霖想的那么多。
当下顾泽又恳求道:“这副画是司徒公与在下买的,烦请老丈帮我带进去,若司徒公有空看时,他自会知晓。”
顾泽的再三纠缠让司徒霖早有不耐,也是他为人处世极为老道,方才与顾泽耐着性子说了一通又一通。
顾泽的不折不饶,让司徒霖脸上已有些温怒之色。
他沉声厉色道:“若公子在这般纠缠下去,莫怪老夫无礼了。”
不止司徒霖,门前的其他人也看不下去了,一时间对着顾泽指指点点,说着什么他不识好歹。
其实顾泽并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他一再的请求也只是因为给司徒允面子。
何况顾泽早就说明这画是司徒允买的,既然司徒允没时间,那顾泽想着让司徒霖帮他带进去也毛病啊。
顾泽面无波澜回道:“如此,叨扰了!”
这一次顾泽没有作礼,也没有什么笑脸,只是撂下一句转身离开了。
顾泽身边憋气已久的风十三忿然道:“呵,尔等宵小,不过如此!”
他说完之后,身后佩剑似有所感应,一声铮鸣之声,吓的众人不敢靠近他三尺之内。
风十三若不是心中顾他把这些人杀了之后,会耽误顾泽寻找他的夫人,恐怕现在司徒府前没有一个人可以站着。
司徒霖站着愣了半晌,直到顾泽离开了司徒府门前的那条街道,他才有所缓和。
继而司徒霖默默念道:“一个长的俊,一个背着剑。”
继而他伸手抓过来身边一个小厮问道:“刚刚那人说的话你可听清楚了?”
小厮以为司徒霖问的是风十三临走前说的那句,心中惊恐,颤颤巍巍半天也没说一个字。
司徒霖又把小厮往他跟前拉了拉道:“刚刚怀里抱着东西的那人,说了什么?”
小厮哆哆嗦嗦地说道:“刚刚……小…小人听说,是老爷在他那买的画。”
小厮心里害怕是真,他手腕被捏的疼了也不假。
“坏了,快追!”
司徒霖确定了小厮所言后,悔的顿足捶胸,他就该问问那人是不是姓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