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1 / 1)

周梨花一直跟着孙媒婆进了城,这一路上内心如何忐忑暂且不提,等到进了城,孙媒婆却将她拉到角落,偷偷给她塞了二两银子。

周梨花连忙推据,被吓得半死,生怕孙媒婆给她钱,是真的想把她卖了!

孙媒婆却强硬地把钱塞到她怀里,说道:“你婶子我见你可怜,跟你公婆拉扯半天,要了二两银子给你做嫁妆,也算是让你在未来郎君面前有些脸面。”

周梨花闻言,心头却并未轻松多少。

忐忑的她跟在孙媒婆身后,一路沿着街向前走。

路上听孙媒婆又说:“你未来郎君便是在这城西街做铁器生意的,是个铁匠,家里条件当是不错,不过脾气却是不大好,听婶子一句,往后定要多顺从着些,若是生了矛盾,要学会服软,或是掉两滴眼泪珠子,男人最是吃这招。”

周梨花低着头,手里紧紧握着那二两银子,心中彷徨不定。

这会儿天色已经有些晚了,太阳公公眼瞧着就要开始落下了,整条街笼罩在晚霞中。

像是万物都被笼罩了晕黄的颜料。

没过多久,孙媒婆停在一个露天铺子前。

周梨花跟在孙媒婆身后,也停下脚步,抬头看向这个铺子。

铺子有些简陋,场地倒是不算小,但是刚刚靠近就能感受到比别处热些。

大火炉里还有三两点火光闪着,老板应当是刚刚灭了火离开。

很显然,这就是孙媒婆所说的打铁铺子。

周梨花来不及多看两眼,就跟着孙媒婆拐进了一旁的小巷子。

孙媒婆边带路边说:“你瞧那铺子不错否?”

话音一顿,还未等周梨花回应,她又伸手一指,说,“喏,咱到了。”

说着,孙媒婆走过去抬手敲了敲门。

周梨花双手紧张拽着袖口。

大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拉开,一个男人站在门内。

周梨花目光将将落在对方古铜色的上半身,便像只受惊的小鸟连忙低下脑袋。

但那一眼她还是注意到了,这个男人竟然光着膀子,现在刚刚入秋,天还有些凉,但这人身上却在流汗。

汗水从那鼓鼓的腱子肉上往下滑落,有风吹来,将汗味随风吹来。

这人跟她前面的郎君全然不同……不对,应当说周梨花长这么大,第一次见这般高大强壮的男子。

说不被吓到那是假的。

但是到底关乎自己未来郎君,她终究压下惊吓,又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去。

男子目光沉沉,正盯着周梨花看。

周梨花一抬头,两人视线便交汇,她呆了一瞬,然后猛的低头,下意识往孙媒婆身后躲了躲。

孙媒婆注意到她的小举动,硬是把她拉出来,往大门里推,可这男子正拦在门前。

尽管她使了吃奶的劲抗拒,但还是被力气更大的孙媒婆推了出去,她险些撞到他身上。

孙媒婆笑着说道:“瞧瞧,我这可把你的小媳妇送来了,往后便好好过日子,祝你们来年抱上个大胖小子。”

拦在门边的人让开了道,周梨花被推-进门时脸色通红。

然后孙媒婆就离开了。

偌大的院子里,就剩下两人。

周梨花屏住呼吸,低着头不敢看人,也不敢主动开口说话。

贝-齿紧紧咬着下唇,几乎将嘴唇咬破也不觉得疼。

目光四转,见院子里乱作一团,她忙说:“……我、我来清扫院子吧。”

没有回应,周梨花便当对方同意了,于是把小包袱放到一边,拿起扫把开始扫地。

赵归皱眉看着女子的背影,不难看出她似乎很怕。

这很正常,许多人都怕他。

可赵归没想到人今日就来了,没有嫁娶之仪,甚至先前连招呼都没打过,人忽然就这么来了。

也太过简单了些。

简单的都显得有些荒唐。

赵归有些不满的皱眉,沉沉的目光盯着女子娇小的身影忙碌,直盯了许久。

周梨花自然能感受到那道视线,但是胆小地不敢看回去,这男人瞧着这般凶神恶煞的,她连跟对方说句话都不敢呢。

先前发现自己没被孙媒婆卖掉的喜悦早已冷却。

就算没被卖到脏地方,落到这人手里,怕是也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简直就是掉进狼窝。

周梨花在心里为苦命的自己擦了把心酸泪,然后控制着自己干活的双手不要发抖。

同时心底也有了一种尘埃落定之感。

她本来就不曾奢望过真能嫁个好夫君,如今见着情况,心里反倒安定了些。

至少不是被买到脏地方。

索性片刻后,身后的人终于动了,径直走向了左侧的屋子。

周梨花悄悄松了口气。

然而下一刻,她眼睁睁地看着男人一只手拧断了锁头,原本锁上的铁锁的锁头足足有她半根手指的粗细!

虽说那锁生了锈,但那到底是铁疙瘩。

他为何不用钥匙开门,非得这么……徒手拧开?

难道他的手不疼吗?

周梨花惊惧地僵着身子,眼神不由自主地落在男人的手上。

那是一双粗糙的满是厚茧的古铜色大手,手背上青筋突出,手里握着的那块铁锁都显得娇小可怜得很。

这双手一看就充满力量。

在乡下,这人绝对是干农活的一把好手……

周梨花拍了拍砰砰跳的心口,咬咬牙,继续埋头干活,动作比之前更麻利了些,想要快点把院子收拾出来。

孙媒婆说,只要她勤快些,温顺些,男人自认会对她好。

她倒不指望赵归对她好,别打她就行了……虽然目前看来,似乎有点难。

收拾院子不是什么难事,况且这个院子里本身也没多少东西。

院子南面靠着右侧厨房的墙壁堆着一堆干柴,干柴上面搭了一个简陋的顶,是用来预防雨雪的。

周梨花目测了下,觉得那么一大堆干柴,大概够用到冬季之前的。

而干柴前边的院墙角落,是一小块早已经荒了多久的菜地,上面的草都有半人高了。

这块菜地秃了小块,那块土地外翻,像是有人除草除了一半的样子。

这块地隔着大门的对边,是一口水井,水井前方靠着左侧屋的位置,便是晾衣绳。

晾衣绳上晾着两件皱巴巴的衣服。

周梨花把院子扫干净之后,看了眼左侧屋子,那人进去之后就没再出来。

犹豫了一瞬,她走到晾衣绳边,把那两件衣服给抻平整。

做完之后还没来得及收手,边上的屋子‘吱呀‘一声,赵归走了出来。

周梨花紧张地捏着自己的行李问他:“我……我……”

她的行李是不是该放进屋子。

这是她想说的,却支支吾吾说不出句完整话。

赵归扫了她一眼,伸手往一旁的屋子一指:“你今日睡这屋。”

周梨花松了口气,紧紧抱着自己的小包袱,绕过男人飞速奔进屋。

这间屋子不算小,比起周梨花之前的屋子大得多。且挺干净整洁的,里屋放着一张木床和两个柜子。

木床有些旧了,不过上面的床褥收拾的整整齐齐,摸上去软乎乎的,应当是用棉花弹的新被子。

还挂着新蚊帐。

夏季将将过去,到了晚上仍旧有些蚊虫,有了蚊帐就不怕蚊子了。

先前在孙家时,别说周梨花用不上蚊帐了,就连公婆也是用不上的。

城里人过的可真奢侈。

不过看起来这家的确和孙媒婆说的一样,家境不错。

但这样的猜想却并不能让周梨花感到高兴,她又开始陷入深深的忧愁。

这般好的情况,为何这人都二十三岁了还没说到媳妇?

周梨花不自觉回忆起男人的相貌,长得还算周正,就是太凶了些。

瞧着就不太像好人。

但光凭面相也不大可能拖到二十五岁还未成亲吧。

老人曾说过,相由心生……若当真如此,她岂不是等同掉进了狼窝吗?

周梨花越发肯定了自己的想法,然而心底到底还是忍不住生出了不该有的期盼。

不过很快周梨花就不再多想了,想得再多又有何用?

将行李放进柜子后,她起身出了里屋,瞧见外间的窗户,是用新的浆布糊的,就忍不住走过去摸了摸,又将窗户推开。

窗户正对着厨房。

窗子刚打开,周梨花便看见男人抱着捆柴火进了厨房。

不知不觉天都已经快黑了,她竟全然没意识到依然到了做晚饭的时辰。

之前不管在婆家还是娘家,她都是没资格吃完饭的,爹娘总嫌她是个‘吃闲饭的丫头片子‘,婆家更是把她当下人对待。

但是就算晚饭没她的份,做还是得她来做。

如今到了新家,她虽然还不大熟悉,但该做的活她是肯定不会犯懒的。

她赶忙来到厨房,有些畏畏缩缩地对刚刚放下干柴的男人道:“我、我来做饭吧?”

赵归山一样壮硕的背脊微顿,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站在自己身后两步远的女子,然后应了声:“好。”

说着,他便将手里的柴丢下,转身走了出去。

周梨花神情踌躇地在他身后跟了两步,心里有许多话想问,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她和这人拢共才说了不到三句话,对他仍旧陌生的紧。

况且对方是个男子,作为女子,她自小见到成年男子都是躲着走的,更别提交谈。

就在这时,对方却骤然转身,沉声询问:“跟着我做什么?”

他突然的转身,吓得周梨花宛若受惊的兔子,差点原地跳起来,她怂怂地低着头小声道:“你、你晚上吃什么?”

赵归道:“随意。”

说着他便朝大门走去。

赵归人高腿也长,几步走到院门前,一只脚将将踏出去,却听女子那如柳絮般又轻又柔的声音再次响起。

“赵归……你、你要出门么?天色已晚,你……”

说着说着,对上赵归那可怕的目光,周梨花心口一跳,不敢再说下去。

然后眼睁睁地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

天都快黑了,他出去做什么?

周梨花曾听村里的媳妇们聊天时谈论,说城里的男人到了晚上就会去那烟花柳巷里取乐。

从赵归出去后,周梨花就忍不住频频看向屋外,做饭也做的心不在焉。

好在她厨艺娴熟,便是闭着眼睛也能掌握火候,不至于糊锅。

在厨房翻找半天,她找到半缸米,还有一些咸菜,以及一些烂掉的菜叶子。

将菜叶子丢掉,又把缸子里的咸菜挖一些出来。

怕赵归吃不饱,她没煮稀饭,而是煮了一碗干饭。

米饭是将将好一碗的量,剩下的锅巴给赵归备着,若是米饭不够就吃些锅巴,够了就留到明日给她自己煮粥吃。

她只做了一人量的晚饭,没有将自己考虑在内。

毕竟她从小便是如此,习惯了便也不觉得饿。况且她本就是妇人,不干重活,多吃一顿饭着实浪费。

虽然新家看上去确实条件不错,但能省些总归还是省些的好。

最重要的是,周梨花是赵归花了二十两银子买来的,她总归是底气不足的。

天色全然暗下去时,赵归才总算回了。

不过他身上却扛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周梨花问:“你出去……买、买东西呀?”

虽然买这么多东西,多少有些败家了,但只要他不去喝花酒,周梨花还是高兴的。

赵归是个话不多的,只简单应了声,然后问:“晚饭做好了?”

周梨花忙点头,然后殷勤地去厨房将饭菜盛好端出来,她早已在院子中间摆好了饭桌和凳子。

饭菜上桌,赵归扫了眼,随口问:“你已经吃过了?”

周梨花连忙摆手:“我不吃。”

赵归正要坐下的动作一顿,随后紧皱眉头,起身道:“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