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末,热的像是要把舌头都吐出来一样。
这样的天气,在一天忙碌的工作之后,三五成群,坐在烧烤摊上,吃上一顿烧烤,那绝对是最惬意的事。
不过这段时间,航天街的烧烤界蒙受了一大损失,自从太空哥的烧烤摊因为“太空烧烤号”而一夜爆红之后,无数慕名而来的食客就踏破了整个航天街,还得太空哥不得不暂时关店一段时间,暂避风头。
虽然期间无数烧烤店打着太空烧烤店的名头雨后春笋一般地开了起来,但是老食客们尝试了一下之后,都惆怅地发现,再怎么做,也没有太空哥的那个味儿。
可太空哥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总也不见人影。
一个月过去,当初太空烧烤号带来的热度终于冷了下来,正如这条曾经喧嚣热闹的航天街。
航天街两边大量的建筑物,在这一个月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清了下来。
航天街两边,本来遍布各种和航空、航空有关的单位,有不少单位甚至可以追溯到数十年前,但随着东滨的崛起,“星辰之桥”的建成,以及航天战略的改变,大量的人才都转移到了东滨,整条街似乎也蒙上了一层灰色。
今时今日,老中青三代航天人们,见面之后互相追问的第一句话就是:“你要去东边吗?”
回答去的,得到的是一脸艳慕,而回答不去的,往往会很是失望。
而更现实的一件事是,随着航天科技的发展,很多人知识结构已经跟不上时代的发展,已经面临着被淘汰的风险了。
去东滨,意味着或许还有机会可以跟上时代的发展,而留在航天街这里,则意味着,接下来是漫长无尽的等待、冷落,或者说……失业。
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面对着结构产业调整,甚至发展方向都完全变化的局势,他们所能做的,就只能默默等待着。
等着一纸通知,决定自己的命运,这种事情并不好受。
这种时候,如果有太空哥的烧烤,可以排遣失落的话,那日子或许会好过很多。
但是,真正需要太空哥的时候,他又去哪里去了?
他也抛弃了航天街吗?
然而今天,又是一天的工作之后,下班时间,往来的人突然发现,太空哥的烧烤摊,竟然开业了!
百多寸的大电视,哇啦哇啦响着,播放着不知道哪个台的综艺节目,三五个早到的人,已经挥舞着竹签和酒瓶,开始了狂欢,烧烤摊前后忙碌着的身影,确实很熟悉,不是太空哥是谁?
眨眼间,太空哥回来了的消息,就已经通过各种朋友圈传播开了。
不到六点,太空哥的烧烤摊前面,就已经爆满,没了一个空位。
老黄是烧烤摊对面不远处一家研究所的研究员,四十多岁的老黄,带着几个朋友来到烧烤摊的时候,发现烧烤摊竟然已经爆满,没有地方坐了。
“唉唉唉?怎么没有地方坐了?”老黄走了几步,就大声叫了起来:“难得今天打算带兄弟们一起来庆祝一下呢,这才六点,怎么就能没地方了呢?”
就在此时,一名随老黄一起来的研究员叫道:“咦,你们看,那边那不是丁军吗?”
几个人就看到,在角落里坐着一个中年男人,身材高大,相貌堂堂的汉子,面上却总是有些愁苦,四十多岁的年纪,就已经头发花白了,一眼看过去,有些分不清他的具体年龄。
别的桌子爆满,但是这张桌子却是只有丁军一个人,桌子上摆了碗筷和几碟小菜,丁军却没有动筷子。
看到丁军,老黄几个人就开心起来,走过去道:“丁军,你占着这一个桌子,干嘛呢?”
“我……我等我老婆……”丁军看到老黄,有些拘谨地站了起来,谨小慎微地样子。
“你那个瘸子老婆啊,可有段日子没见过她了,断掉的那条腿,治好了吗?”老黄哈哈一笑,问道。
丁军的喉结蠕动了一下,拳头猛然握紧,然后却又慢慢放开了。
老黄看到了丁军的表情,却是浑不在意,他摆摆手道:“丁军,既然你老婆没来,你占着这张桌子也没啥用,不如让给我们。”
“对啊,黄工今天可是有大喜事,是不是黄工?”众人起哄道。
“那是当然!”黄工红光满面,大声道:“今天我家小子开学了!京航大学!刚打电话回来,说第一天就有教授特别看好他呢!这小子,日后保管比我有出息!”
京航大学,是国内航空航天首屈一指的学校了,其实在座的倒是有好多都是这个学校出来的。但是听到老黄的儿子这么出息,四周的人都报以善意的掌声:“黄工是吧,咱们航天人后继有人啊!”
“那是,那是!”黄工哈哈大笑,又低头对丁军道:“丁军,怎么着,不愿意让啊……”
“今天我们也要庆祝……”丁军咬了咬牙,却是摇头拒绝。
“你们有什么好庆祝的?”黄工随口问着,却是丝毫不在乎丁军怎么回答,一屁股就坐了下来,掏了几块钱丢在桌子上:“这几个小菜的钱我赔给你,让让,让让。”
丁军咬牙,看看黄工,再看看其他人,终于还是向角落里让了让,但终究没有离开。
黄工就不爽了,道:“丁军,你这人怎么这么小气?反正你老婆还不知道啥时候来,把桌子让给我们,又能怎么样?就你这样的,难怪一辈子没出息。”
“就是就是,丁军你能有什么喜事要庆祝?让让让让!”
旁边有人看不过眼了,皱眉道:“这人怎么这样?人家占的桌子,凭什么让给他们?”
“你不知道?”旁边有人压低了声音,道:“这个丁军啊,是他们所里安保科的保安,是个出了名的软蛋,谁都敢欺负他。”
“就这样还能当保安?”听着的人有点不信。
随着安保格局的改变,现在大部分的安保人员都是外聘的安保公司了,不过这些涉及到军工的行业,还有特殊的地方,所以一些单位保留了极少量的属于自己公司的保安编制,这位丁军就是其中之一了。
“具体我也不清楚,不过听说这个丁军以前当兵的时候,是被人整下来的,背了个处分,回来之后脾气很爆,又得罪了个什么人,被人报复了,连老婆的腿都被打断了,自己也被整到局子里,差点连命都丢了。还是他老婆拖着断腿,在单位领导那里长跪不起,单位领导不得已才出面把他捞了出来,从那以后胆儿也没了,成了个窝囊废,这都是二三十年的老黄历了……”
说完之后,这人又加了一句:“唉,这事儿我也不清楚,就是听人说的,不过在他们所里,谁都敢欺负他是真的。”说着他摇摇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也不用盲目同情……”
“可这也太过分了吧。”旁观者也是叹息,“不过他自己都逆来顺受了,这又有什么办法?”
“不逆来顺受怎么办?现在很多地方都在裁员,连研究员都快被裁了,他这个保安不分分钟的事?那个黄工家里有亲戚,说话挺管用的……”
“有手有脚的,到哪里不能有口饭吃,何必受这口气……”
“嗨……说的轻巧,拖家带口的,你敢说不干就不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