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要找宝钗当面对质,可找到宝钗后,她却和三春在一起说笑。
此时人多,黛玉不好问她,只得等傍晚众人散去后,拉她详问。
宝钗虽不解其意,却仍旧跟着黛玉走了。两人挽着手走了一会,却来到了滴翠亭。
这地方正是红玉和坠儿,白日里躲着说话的地方。
乍见此地,宝钗心中突的一跳。“莫不是颦儿知道了我拿她挡灾?”她虽心里这样想,面上却一派坦然。
“颦儿,有什么事同我说,非要避开其他姐妹,没得让她们在心里喝醋。”她手拿团扇掩唇一笑,端的是无事发生的样子。
黛玉却没她这样的好演技。“我叫宝姐姐来,是想问问白日里在这发生的事。”
“今日不凑巧,我大病初愈出来散心,刚走到这,就听到有人说话,便想着撤出去。谁知还未走远,听见宝姐姐叫我,我还以为宝姐姐瞧见我了,正要答应。却没想到爱听墙角的宝姐姐,会拿我出来顶缸。”
知道自己做的事被发现了,宝钗依旧很淡定。“哦?原来妹妹在场,那我说的也不全是谎话了。”
她说的那样云淡风清,完全没有构陷他人,被发现时的羞愧感。
黛玉见此越发生气,“宝姐姐不解释一下,为何会做些小人行径?可是我得罪过你?”
她这般气恼,到衬得宝钗更加无情无欲。“颦儿自然没得罪我。只是当时情况紧急,我想到前几日颦儿看杂书时,央我帮忙隐瞒。今日自然也需颦儿来助我一回,便用了颦儿的名字。”
她这说法,明晃晃的是在利用前事要挟黛玉。纵然黛玉此时再生气,心里也得忖度着些。
“往日我当宝姐姐心里藏奸,可那次行酒令的事,宝姐姐好心劝我,我还以为素日误会了宝姐姐。可今日这事,到是在提醒我,以往我的感觉没错。宝姐姐前面帮我隐瞒,今日我也为宝姐姐挡了灾,从今往后,咱们谁也不欠谁了。”
话毕,黛玉便转身回潇湘馆,留下宝钗一人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行至半路,黛玉心里越发悲凉,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宝钗今日能用她挡灾,一则是因杂书之故,二则怕是觉得她在贾府客居,又无父母亲族撑腰,就算被发现,也不怕被找麻烦。
她越想越伤心,又怕回了潇湘馆,惹得丫头们一块跟着担心。便自己躲在一处林子里,大哭一场。
发泄了一通,心里好受了些。黛玉拿帕子擦了擦脸,又整理好头发衣服。正起身准备回去时,却听到有人在道上问:“谁在那儿?”
黛玉听出这是宝玉的声音。果不其然那边话音刚落,就见宝玉提着个碧色绣球灯笼进了林子。
他进来看到里面的人是黛玉,忙不迭跑过来。“妹妹怎么一个人在这?可是脚崴走不了路?”说着又把灯笼提起来,往黛玉脸上照了照。
只见黛玉眼睛红肿,面容上还犹有泪痕。宝玉心中断定她是在这躲着伤心,便问道:“妹妹是不是想姑姑姑父了?这原本也是人之常情,可妹妹要知道,姑姑姑父泉下有知,必定希望你日日开心快乐才好。”
此时夜色已深,两人站在林子里单独说话,实在是于礼不合。黛玉便伸手拉了宝玉出来,站在外边的小道上。
听其话语,黛玉知道他是是误会了。可她与宝钗之间的事,确又不能让第三人知晓。只得将错就错,胡乱应了一通。
宝玉以为自己猜对了,打定主意要让她高兴起来。对着黛玉又是作揖又是自嘲的,终究还是逗的黛玉噗嗤一笑。
二人站在一处,偶有流萤从林间飞出,绕着两人周身转来转去。在流萤、灯笼和月亮,交替发出的光芒中,有情意在渐渐滋生。
又过了几日,宝玉的生辰到了。荣国府阖府,无论是主子小姐,还是丫鬟小厮,皆去怡红院祝寿。
聪慧如王熙凤,知道宝玉在贾母和王夫人心中的地位。不消人说,早早的就在红香圃中摆好了酒席,又叫一群小戏子在周边唱念做打,好不热闹。
因是宝玉生辰,宁国府和薛家的人都一道来了。王熙凤掌家理事,自然需得忙上忙下地招待。
只宝玉这个寿星,只管和姐妹们坐在一起,吃酒玩乐,一概俗物全都不管。
潇湘馆内,黛玉昨夜失眠,今日便起迟了。等她吃过早饭、洗漱、换衣,全都收拾好后。贾母院子里的丫头,已经来催了好几遍,所以赴宴肯定也去迟了。
等她来到红香圃,众姐妹已经就坐,戏子们也唱起来了。
宝玉坐在中间,正和宝钗一起探讨戏文里的禅意。他说到起兴处,禁不住站起来抚掌叫好,还赞宝钗无所不知。
这事以往也是有的,那回宝钗过及笄的生日。看戏时,他二人就不住说些戏文填词的妙处。
那时,黛玉出声打断,只是觉得宝玉又喊又拍的,扰了她看戏的清静。
可这回不知怎的,再看到这样的场景,却闷的她心里难受。恨不得当即抓起宝玉,把他大骂一通才能好过。
若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黛玉觉得自己怕不是真的要这样干了。
她兀自猜想,有这种奇怪的心情,是自己因滴翠亭之事与宝钗生了嫌隙,见不得她高兴的模样。
可内心深处还是觉得,不仅仅是这样。可让她说又说不出来,只憋在心里闹她,让她赴宴也高兴不起来。
那边长辈席中,贾母瞧见黛玉来了后,就一副不怎么开心的样子,便叫了她过来问。
“林丫头,怎么蔫蔫的?可是病了?”
众长辈听贾母如此发问,纷纷上前安慰询问。王夫人见此心里一阵厌恶,认为黛玉故意哗众取宠,要抢了宝玉的风头去。
黛玉被一众长辈围着,只得出声道:“回老祖宗、各位舅母、姨妈的话,玉儿无事,想来是昨夜睡得不好,今日精神有些恍惚,并没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
见她这般回话,还露出个笑模样来。贾母只道是自己多心,又放她回了小辈席上。
这一日,在黛玉的浑浑噩噩中度过。晚间,她愁闷的心情无处发泄,便闷在潇湘馆的书房里写诗。
不多时,宝玉高高兴兴过来了。黛玉看见他,就想起今日宴席上那刺眼的一幕,说话便夹枪带棒起来。
“这是哪来的忙人?生辰之夜,不去和你的宝姐姐、云妹妹说笑,来我这破败的潇湘馆做什么?”
宝玉以为她和平常一样,是故意刺人玩笑。便笑着回到:“这不是才从那边结束,过来找林妹妹要生辰礼物么。”
这一下,可算是彻底点燃了黛玉心里的火。她先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精美的荷包,塞到宝玉手里。
“瞧,这是我一个月前便开始着手绣的荷包,每一针每一线都是我亲手绣的,绝对没第二个人插手。”
因黛玉是江南人士,练的一手好苏绣,绣品与园子里其他人做的都不同。宝玉早就磨着黛玉给他做个荷包,可她说累一直不肯,没想到今日生辰到得了。
宝玉心中喜不自禁,低头细细打量那荷包。只见上好的锦缎上面,绣着各式各样的香草香花,正合他惜花爱花的心意。
他捧着荷包爱不释手,正要拿它将身上带的荷包换下来。却见一只白嫩的手,忽的从他手中将荷包夺走了。
不知何时,黛玉手里拿了一把剪刀。她将那荷包抢过去,一剪子下去就成了两半,接着又是两下,那荷包已成一堆破布了。
这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一开始屋子里的人,无论是宝玉还是几个丫头,谁都没反应过来。
等众人惊醒后,丫头们忙上前夺剪刀,生怕黛玉不注意伤了自己。
望着地上那一堆破布,宝玉心痛至极。直言到:“若是我得罪了你,你尽管说出实情,何必拿个荷包撒气。”
他这话连“妹妹”这样的称呼也不带,显然是生气了。听在黛玉耳中,却觉得自己更加委屈。
“我做的荷包,我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与旁人不相干。”这话已经带上了哭腔。
宝玉正在气头上,闻言便回:“这不是我的生辰礼么?你给了我便是我的了。哪有不经他人同意,乱动别人东西的。”
他一口“你”“我”“别人的”,让黛玉更加气愤。“我做的荷包,我说是谁的就是谁的。即便是送了你,我想拿回来绞了还是烧了,都与你不相干。”
这番蛮不讲理的说辞,越发使得宝玉怒火中烧。“好,这可是你说的。我是不相干的人,那咱们往后可连兄妹都没得做了。”
说完,宝玉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黛玉在原地哭的气喘不止。几个丫头恐她气的狠了,旧疾复发,也没功夫管宝玉,就这样让他自己走了。
宝玉走了几步,听见屋子里黛玉的悲泣,登时就后悔了。可院子里竟没一个长眼色的下人来拉他,他也扔不下面子自己回去,只得装作听不见出了院门。
这事不到第二日,就传的满府皆知。荣国府里上到主子,下到仆人,都在背地里说这件事。
待传到王夫人耳中,事情已经变了味了。大家都说,是黛玉莫名将宝玉身上的荷包卸下来绞了,这才惹得宝玉生气,两人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王夫人想到,昨日宝玉佩戴的是自己做的荷包,却叫那黛玉给绞了,心中更是存着气。
恰巧,宝玉午时过来请安,身上戴的并不是王夫人绣的。她越发笃定,是黛玉将自己绣的荷包绞了。
往后,她有意无意的便叫园子里的下人,给潇湘馆的人难堪。或者传些“狐媚子”“病西施”的流言,让黛玉的日子越发不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