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一段往事(1 / 1)

苏望在慈航殿中吞蛊吃药,不觉间又至傍晚,紫云观准备闭观,几个道童正劝着观内的信众和游客出观。

苏望吞完了今日的最后一个蛊,便也从屏风中走出,打算去药店旁看看是否还有黄天教的教众蹲守,抓一个问问他们的堂口在何处,他得去收丹药。

正准备走时,忽听沈芷玺道:“前辈可否暂留,晚辈有一事相询。”

似是怕苏望搪塞她,她又立即说道:“前辈,此事十分重要,且容我说话。”

苏望知道自己说得越多,暴露的可能性越大,哪能理会沈芷玺,搪塞的话虽然没想好,但脚步还是一刻不停地向慈航殿外走去。

沈芷玺看着苏望的背影,忽然传音道:“前辈,你是否为蛊师?”

这三天来,她查看了每一个解蛊百姓的经脉,皆是发现这百姓只是少了点气血,其他一切如常。

三天中除了睡眠之外,无论是吃饭、沐浴还是行路,她都在想到底有着什么方法,能只是让百姓少了点气血,便将他们体内的圣蛊子蛊移除。

思来想去,她想到了其中一种可能,就像一些不会用炁的医师要割开患病之人的肌肤,但如果强行割开,便会令患病之人大量出血而死,他们便用特殊的药物凝住患病之人的气血,压着患病之人的生机。

说不定这厉前辈也有着法子将圣蛊子蛊压制住,然后将这个子蛊移除,中蛊之人的损伤便大减了。

但是,如果厉前辈懂得这个法子,便说明厉前辈对蛊术和蛊虫极为熟悉。

蛊师传承十分隐秘,即使是她老师国手邵仲用尽方法搜集蛊术和蛊虫的消息,也只是知道一些皮毛。

而且,每次她询问,这厉前辈便是连一句相关的话都不肯答她。

如此种种,令她怀疑这厉前辈是一名蛊师。

沈芷玺问出这句话后,苏望心中先是砰的一跳,随即冷静下来。

在秦真羽跟踪之事后,苏望便知道如今想必有很多人在怀疑、猜测、脑补他的身份。

但这都是这些人脑子里的事,只要他不显露蛊术,这些人就不能肯定他会蛊术。

当然,这些人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询问、试探等等事情,就会随之而来。他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心知这是他伪装了“神医厉飞雨”这个身份后,就必须要应对的。

而沈芷玺的询问,可比秦真羽的试探温和多了。

苏望心中的念头转得飞快,急急想着该如何打消这沈芷玺的怀疑。

这沈芷玺乃是大爻第一医师国手邵仲的得意弟子,有着一定的权威,他若是能令这沈芷玺不怀疑他,那便能打消不少人的质疑。

苏望正准备先否认,然后再想说辞,便又听到了沈芷玺的传音:

“前辈,这三天来您无偿救治了如此多的百姓,足见您的善良。”

“我向来不看重正道和左道之分。”

“如果您用来解蛊的法门是被人称为邪术的左道之术,那我也想学。”

“只是不知前辈可否教我。”

苏望回头,透过帷帽的乌纱,看了眼沈芷玺清丽绝伦的容颜和其恳切的目光,思索了片刻后,沉声道:

“老夫并非蛊师。”

“但我确实会蛊术。”

接着,苏望斟酌着言辞,把一段往事娓娓道出:

“八十多年前,我生于贵州府的一个殷实之家,早年也过着一段锦衣纨绔、富贵风流的生活。”

“在我十三岁时,生母患病亡故,父亲娶了继母。”

“继母心狠,在我十七岁时,买通了我的随从,欲在我出游时致我于死命。”

“但随从在出手前被我发现,我当即悄悄逃走了。”

“随从发现我逃走后,心知自己已经暴露,便一路追杀我,追逐间,我受了不轻的伤,误入了苗疆十万大山,逃进了一个苗寨之中。”

“而那个随从也追了上来,就在他将要杀我时,却是一个苗女出手,把我救下。”

“随从仓皇逃走,回去报信,而苗女则带我去她们的家中疗伤。”

“但我的继母却不知从何处寻来一个蛊师,来到此苗寨,找到了我,欲将我杀了。”

“但我所在的苗家中有着七个苗女姐妹,每人都会一些蛊术。”

“在这七姐妹的守护下,继母雇来的蛊师无法杀我,但却寻得了一个空隙,给我下了蛊。”

“后来这七个苗女姐妹给我解蛊,却发现我所中之蛊乃是必死之蛊,根本无法可解。”

“我当时并未肯如此等死,便恳求七个苗女姐妹把她们的蛊术教给我。

“这七个苗女见我可怜,便违背了她们祖先传下的规矩,将她们所知的蛊术传给了我这个外人。”

“传授时,我方才发现,她们七人所知的蛊术各不相同,一问之下,方知道她们父母见她们任何一人都无法短时间学晓他们二人的全部蛊术,于是,便分成七份传授。”

“一来她们苗寨和平,二来她们资质不佳,于是,过了多年,她们还未将七份蛊术合而为一。”

“待我将七人的蛊术全部学晓之后,然后将七份蛊术相互关联,最终融会贯通,便想出了解蛊之法。”

“但若需解蛊,还需要多种药材与药引。”

“于是,我便离开了苗疆,到中原各地寻找解蛊所需的物事。因为怕被继母发现我还活着,所以也不敢联系家人。”

“我虽然用蛊术吊着性命,但我体内的蛊却持续地损害着我的精气神与筋骨皮肉。我的皮肤因此变得干皱丑陋,精神因此时常不佳,容易疲乏。”

“过了几年之后,我终是集齐了解蛊的物事,给自己解了蛊,但蛊虫折磨了我长久,我的一副身躯已变得千疮百孔,恐怕也没多少年可活。”

“而过了几年的游历生活后,我对家也没什么念想了,于是便继续游历,找寻恢复身体的方法。”

“这期间我学了许多术法,对蛊术一道也有新的见解,在二十多年前,我便遇到过一个被种下圣蛊子蛊的人,我尝试了数种方法,终是只让此人损了一点气血,便解了此人体内的蛊。”

沈芷玺见苏望说这段经历时几无停顿,且又有着细节,而且,她又是一个更趋于相信美好一面的人。因此,她倒也没有怀疑苏望所说经历的真实性。

听罢苏望所言,沈芷玺便问道:“不知前辈如今身体恢复了吗?”

苏望道:“那蛊损伤的是我的根基,是极难恢复的。”

“后来我学了武,试着打熬了下体魄,后来又试了道门的服饵之法,才堪堪把命吊了下来,活到了现在。”

沈芷玺听到此处,立即一翻玉掌,自灵囊中取出了一个瓷瓶,递给了苏望:

“前辈,这是‘固本丹’,或许会对您的身体有所帮助。”

“因为这丹药我不常服食,所以带得不多,只有五颗,不过我会弄多些来。”

“这沈芷玺到底是何来头,怎有如此多的丹药?”苏望看着沈芷玺那白皙的玉手上的白瓷瓶,心中思忖着,他打算今晚离开后,便要去酒肆茶馆转转,探听一下这沈芷玺的信息。

“这丹药,确对我有用,老夫就却之不恭了。”说罢,苏望用手一拂,便将这瓶丹药收进灵囊中。

然后道:“沈姑娘,如果你确是要学解蛊之法,就必须从我的蛊术学起。”

“这蛊术乃是正道中人口中的左道邪术,如若暴露,便会被正道中人追杀讨伐。”

“我一个行将就木的老朽,倒还不怕什么。”

“而你却不同,你乃是国手的得意弟子,前途无量,若是被别人知道你习得蛊术,很可能会毁了前程。”

“你可想好了?”

沈芷玺道:“谢前辈提醒了,晚辈也知晓这番道理,即使晚辈学了前辈的法门,也是万万不敢暴露的。”

“不知前辈今晚是否得空,可否教授晚辈解蛊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