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第八十二章(2 / 2)

陆听溪见他一身玄色披风,内里一袭银灰色连云暗纹的阔袖蜀锦直身,腰间只一条雀鹿阔白玉带,连个茄袋也没带,倒显得简素,一时倒揣度不出他来此何意。

其实她自听说沈惟钦掺和了宁王一事后,就困惑不已。谋朝篡位这等事风险极大,宁王如今可能还能压住局面,可一旦等到边地将官听闻宁王的作为,局势就很可能失控。咸宁帝虽多残暴手段,但在位期间也始终致力于笼络那几个中流砥柱,不然他的皇位不可能平稳。仁宗皇帝究竟是怎么死的,如今实则已查无可查,全靠宁王一张嘴编排,若天兴帝不堪为帝,宁王更是如此。

她都知道的道理,沈惟钦不可能不知。这人有多聪明,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当年若非看他改过向善,她是不会留下他的。

权势,地位,财力,他如今都有了,冒险帮宁王篡位实在没必要。宁王登基,他也还是亲王,已是晋无可晋。除非,他有更大的野心。

沈惟钦盯着陆听溪不断变幻的面色看了须臾,笑道;“姑娘还跟从前一样,心里想什么,全写在脸上。我做事自有我的道理。我只来跟姑娘说一声,我明日辰时正会着人送一封信来,姑娘记得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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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听溪道;“那不知我何时能出得府去?”

叛军来后的第二日,陆家周遭就多了五百兵士,将各个出口把守得密不透风,连出去采买的下人都出不去。

“我不让姑娘出去是为姑娘好,若姑娘肯来楚王府,我便不限姑娘出入。”

陆听溪缄默少顷,道;“沈安,你口口声声说我对你有恩,那你就是这般报答我的?”

沈惟钦端量着她:“姑娘年纪还小,许多是非难以分辨。姑娘只需记住一条,在这世上,不会有人比我更爱你。兴许我从前还一心谋取权位,但如今的我,行事之前最先想到的永远是你。”

他蓦地压低嗓音:“你扪心自问,你当初究竟为何选择嫁给谢思言?你认定了自己是要跟谢思言成婚的,也不过是因着他在你的规划之内。你习惯了他的存在,你认为他对你足够好,又是你陆家的恩人,兼且你年及婚龄,你就觉着嫁他是顺理成章的事。而我打乱了你的规划,你就编了胡话敷衍我。真当我瞧不出你先前与我说你跟他是两情相悦不过是搪塞之词?”

他见陆听溪不言语,笑了一笑:“不打紧,很快就要见分晓了。”言罢飘然而去。

转日辰正左右,陆听溪当真收到一封信,信上字迹陌生,但仅观语气也知是沈惟钦写的。信极短,只有寥寥几行——、

我知谢思言并未赶赴广西,我亦知他另有差事。不论如何,我已着人阻截了他的人马。他而今被我的手下困于玉泉山下的清河店,你若来,自有引路人。他现今手脚被缚,座椅之下满填□□,旁置塔香,香末接插引线,香燃尽,引线着,□□俱爆,尸骨无存。

塔香可燃一时辰整,自你阅信之时起点燃。欲救从速,不得泄密,否则□□提前引爆。

陆听溪懵了片刻,又见信封内有什么东西滑出,捡起发现是一团牛皮纸,里内似裹一物,拆开一看,竟是一截断指。断指切口尚新,鲜血仍淌,白骨森森,筋络历历。关节侧边还有一处细茧,那是长期握笔的人才会留下的。

谢思言手上确有这种细茧,他一双手生得修长白皙,玉雕一样,她有时拿他的手把玩,会特意在这层薄茧处摩挲,问他究竟是打几岁开始开蒙习字的,他都登科多久了,这茧子怎还没下去。

这断指关节之间的长短粗细,也跟谢思言的极为吻合。

陆听溪看看信,又看看那截断值,思绪纷乱半日,还是选择去看一眼。

她揣上这封信,着人备车。出门时并未被阻拦,她上了马车,一径出城。

半个时辰后,她到了玉泉山脚下。此间距清河店还有大约二里的距离,她选了一条最近的道,正要命车夫继续行路,厉枭忽至。

“殿下让小的来给世子夫人带句话,令尊陆大人被宁王的手下从扬州带到了京城。因着陆大人对宁王多有不敬之词,又是咸宁帝与天兴帝父子两个器重的近臣,宁王打算杀鸡儆猴。陆大人如今已被推出午门,只待午时三刻斩首示众。”

厉枭不欲久留,一股脑将话说完:“世子夫人不要指望殿下去救令尊,殿下知您当真来了玉泉山,正着恼。殿下说,您只能二选一。若你现在原路返回,令尊尚有一线生机,殿下也可帮您救父;若您执意前往清河店,就只能救下谢世子。且您不能先救了谢世子再折回城,因为时间赶不及。你只能救一个。”

陆听溪盯着厉枭:“楚王想做甚?”

厉枭不答她,只让她快些做决断。

陆听溪看了那个装着断指的信封一眼,转眼看向车夫,断然道:“回城。”

坐在清河店溪畔喝茶的沈惟钦听了厉枭的回话,轻笑一声:“我早说了,她对谢思言根本无意,竟是连犹豫也不犹豫一下,就转头救父去了。”

虽说纲常人伦摆着,可但凡陆听溪对谢思言有丁点的情意,就该踟蹰一下。不假思索地做出决断,只能是因着两边的轻重根本不在一个等次上。

他起身行至一处山坳,在一株粗壮的槐树前停下,对着被绑缚在圈椅里的人打量了少刻,道;“你若再不将小皇帝的下落如实吐露,两刻后,你就将化为飞灰。”

圈椅内的人怒目而视,奋力挣揣。

“别白费气力了,仔细没把绳子挣断,倒先将塔香挣断,届时□□只会被提前引爆。”

沈惟钦自得知陆听溪果断回城那一刻起,心绪就舒畅得很,而今耐心出奇得好,甚至还绕过槐树,踏上山坡眺望了少刻秋景。

他负手折回时,听得远处一阵人马喧嚣,瞥眼看去,但见谢思言一骑当先,电掣而来。

到了近前,谢思言翻身下马:“楚王殿下真真好兴致,不预备着跟宁王去山陵祭拜仁宗,竟在此处喝茶。”

“兴致确实好,我还有件事要告诉世子,不知世子可敢听?”沈惟钦笑得玩味。

谢思言神容凛凛:“放了他。”

“世子是怕他招认出什么来吧?世子不如猜猜,在□□被引爆前,他究竟会不会吐口。”

“宁王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般为他卖命?”

沈惟钦附耳在谢思言耳畔道:“你猜猜看。”又将声音压得更低,“世子这一遭不论结果如何,都还是趁早放姑娘离开的好。姑娘对你根本无意。”

将他送信与陆听溪的抉择大略说了一回,笑道:“强扭的瓜不甜,姑娘至今对你无法生情,便是这辈子都不可能对你有意,你镇日自欺欺人,又有什么意思?”

谢思言冷笑:“我们夫妻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那若姑娘有朝一日后悔嫁你,你又当如何?将她囚困起来?”

谢思言一把揪住沈惟钦的衣襟:“别以为我如今不敢杀你。”

沈惟钦眉目淡淡,突然反手钳住谢思言一边臂膀,将他往后抛扔。谢思言即刻反应过来,趁隙去攻沈惟钦下盘。沈惟钦侧身躲闪的空当,谢思言脱身,两人并未退开,眼神莫测地互望一眼,斗在一处。

圈椅里的人估摸着已过去了一刻多,座椅下的□□就是催命符,而眼前这两人还在打斗,一时头皮几炸,魂飞魄散,奈何一张嘴被封,呼喊不得。

谢思言与沈惟钦打得难分难解,渐渐距槐树愈来愈远,往山坡另一端的空地去了。

须臾,震天的爆炸声起,山林抖颤,浓烟腾起。

厮打之中的两人却根本没往那边瞧上一眼。沈惟钦道;“我看世子就是不敢面对,承认她对你无意有那么难?”

谢思言通身杀气,抽了匕首,直取沈惟钦命门。

沈惟钦险险避开,哂笑;“如若那椅中坐着的当真是世子,如今怕已成了齑粉了,来年或许还能化作春泥更护花?她根本不在意你的生死……”

他说话之际,忽闻一阵辚辚车马声由远及近而来。

骋目望去,依稀可辨出前头驾车的是陆家的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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