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区周围共有五片住宅区。幽灵的运气不错，在搜寻第二片时便有了发现。
在一连串灰顶白墙的小楼中，他一边拿着照片比对，一边谨慎地靠近这些尚且比较完好的建筑，很快就找到了目标。
虽然照片当中漂亮的小楼已经变得有些破败，但生物识别不会骗人。尽管隔着地面和水泥，他只能看到地下有两个若隐若现的模糊人型，可这已经足够说明情况了。
他可不会独自贸然进入。在通知了余羡后，他绕着这片区域走了一圈，直到确定附近没有其他人后才放下心来。
十五分钟后，余羡拖着沉重的步伐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没带‘尾巴’来吧？”幽灵忍不住问道。
余羡的情况看起来不太好，出现疏漏也是很正常的事。
“放心吧。”余羡显然不想多说话。
看来得速战速决了。幽灵心想。
“外面没有入口，我们得先想办法进去。”他说道。
余羡想要结束这段“孽缘”的心愿显然比幽灵还要强烈。收到幽灵传来的信息后，他便径直向小楼的大门走去。
正当他打算破门而入时，绕到他身后的幽灵却拉住了他。
幽灵对着房门努了努嘴。
余羡定睛望去，看到了一个对着门口的摄像头。
想了一下，他看着幽灵问道：“地下室里的两人现在是什么状态，能看出来吗？”
“一个好像在睡觉，另一个......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应该是登陆了《孪生宇宙》。”
“从窗户进入会触发警报吗？”
“有可能。”
“那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余羡一边说着，一边从兜里掏出了一个小玩意儿。
“这是从一个强盗身上摸来的ECM干扰器，”他拨弄了两下，大致弄清了这东西要怎么用，“不知道这玩意儿对你有没有影响......我先把它贴在外墙，进去把警报解除掉吧。”
幽灵不禁竖起了大拇指：“机智啊老大！不过，你知道要怎么解除警报吗？”
“不知道......不行的话，我把电闸拉掉好了。”
不管怎么说，这是两人眼下能想到的最现实的进入方案了。余羡打开了ECM，将它贴在了靠近大门侧面的墙上。通过头盔和幽灵打好了招呼，他便迈步来到了大门前。
静静等候了片刻，警报并没有响。
随后他转过头，对幽灵做了一个搞定的手势。
幽灵急忙对他摆了摆手，示意先等一下。
在他的视野中，楼下那个本来端坐着的身影开始动了起来。
没办法，小型ECM的作用半径至少也有五米，地下室中连接虚拟世界的那人这会儿肯定是掉线了。
不过对方看起来并没有出来一探究竟的打算，而是站起身来做了几个动作后换了个位置坐下，看来是去上卫生间了。
幽灵这才用手势示意余羡继续行动。
余羡也就把提到嗓子眼的心放回了肚子，离开门口走到了一扇窗边。
这是一扇上悬窗。余羡伸手试了试，发现窗户可以向屋外打开，但只能打开一点，刚好可以伸入一只手臂。
略一思索，他脱下了身上湿透的外套，用它将那可以拉动的半扇窗包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他深吸了一口气，用肘部使劲敲击了被外套包裹的窗户。
“咔！”
低沉的碎裂声响起。余羡摸了摸，发现窗户已经碎了，便隔着衣服将碎玻璃掰了下来。
紧接着，他小心地挪动衣服，将碎玻璃包住缓缓地移走，和衣服一起放到了地上。
他回头看了幽灵一样，见对方没有表示，便通过空荡荡的窗框钻入了屋内。
进入房屋内部之后，他脱去了脚上的鞋子，悄悄绕到了门口。
这次他们的运气不错。警报器就在门口。
余羡对着警报器琢磨了半晌，发现它根本就没有开启。
也是。他自嘲地笑了笑。
既然弗兰克不想暴露这栋小楼的秘密，又怎么可能开启警报器呢？
于是他随便找了双拖鞋，轻轻打开门走出了屋子。
幽灵见状，又向余羡比了个大拇指。
等余羡解除了ECM，两人便一起走进了屋子。
两人凭借窗外照进的月光环顾着四周，只见地面、沙发和餐桌上都落满了灰尘。
虽然不清楚地下室中是个什么情况，但这套装修简单却温馨的住宅地面上的部分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过了。
室内幽暗，除了余羡的呼吸声外再没有别的声音，这让他感到有些阴森。
“你觉得地下室的入口在哪里？”
头盔已经恢复了功能。余羡无法再忍受这种阴沉沉的氛围，赶忙在意识通讯频道中说起了话。
小楼的一层空间不大，楼梯在一层中间偏西的地方，它的东侧是客厅和卫生间，另一侧是餐厅和厨房。
如果地下室的入口在室内，两人应该用不了多少工夫就能找到地方。只不过他担心惊动地下室中的人，不敢放松下来慢慢寻找。
“一般都在楼梯附近......不过，或许有个更简单的方法可以帮助我们找到入口。想试试吗？”
幽灵冲他挑了挑眉。
“什么办法？”
“我们弄出点动静来，下面的人自己就会跑上来了。”
“有道理，但这样一来，她们或许会提着枪上来。”
“也是......”
幽灵这个取巧但颇具风险的方案被搁置了下来。两人来到楼梯附近看了看，见楼梯下面堆满了杂物，不像有什么机关和暗门，一时有些迷茫起来。
借着生物感应之便，幽灵观察了一下地下室中那对母女所在的位置，又看了看餐厅和客厅的地面，突然有了猜测。
“入口应该在餐厅地毯下面。”他做出了判断。
“怎么看出来的？”
“根据下面两人所在的位置，地下室的入口不可能在客厅。还有，地面上的灰尘分布很均匀，没有被踩踏过的痕迹，也就是说......”
灰尘？原来如此......弗兰克这家伙还挺细心。
虽然没有留意地板上灰尘的分布，但余羡还是立即领会到了幽灵的意思。
一楼共有三块地毯：进门处、客厅和餐厅内。看来为了避免留下脚印，弗兰克一直是在地毯上移动的。
幽灵轻手轻脚地移动到了餐厅里，缓缓揭开了地毯，果然在下面发现了一道暗门。
“我要试试打开这扇门，同时，我得关注下面那对母女的动向，”幽灵的声音在余羡的意识中响起，“不要出声，拔枪做好准备。”
余羡赶忙深吸了一大口气，然后拔出手枪打开保险，并屏住了呼吸。
这扇暗门上有一个有着钥匙孔的黄铜锁扣。这种锁扣不难对付，如果没法在不闹出太大动静的情况下将它撬开，他们还可以用暴力把它搞定。
但相比之下，找到钥匙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以幽灵目前对弗兰克的认识，对方不太可能是忘了交代钥匙的事。
那么剩下的那种可能就是......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从弗兰克那里得来的眼镜盒和怀表，将它们轻轻放在了暗门边的地面上。
眼镜盒已经摸索过数次了，里面应该不会有其他东西了。那么钥匙难道在怀表里？
他拾起那只不知是不是纯金质地的金色怀表，拿到眼前摆弄了一阵，很快便发现了它的不同之处。
这只怀表不会走。
那么机关的所在就很明显了。
他按下了怀表顶部的把头，一把小巧的黄铜钥匙便从怀表底部弹了出来。
在余羡瞪大了双眼的同时，幽灵将那把黄铜钥匙插进了钥匙孔中，尽可能缓慢地旋转了半周。
咔哒。
开锁发出的动静很小。地下那对母女保持着之前的动作，看起来没有任何反应。
“下去吧。我来打头。”
幽灵一边轻轻掀起了那道暗门，将它靠在了一旁的餐桌上一边说道。
不等余羡回话，他就稍稍直起了腰，将电磁步枪背到了身后，拔出手枪踏上了下行的台阶。
台阶是由砖头和水泥构成的，看起来并没有经过精细的雕琢。不过当幽灵借着地下室中台灯散发的微弱光线粗略观察了一下之后，发现这道粗制滥造的楼梯与地下室中的陈设还挺相配。
地下室十分简陋狭小，水泥地上铺着大块的麻制地毯，两个沙发，两把椅子和一张小餐桌占据了房间的中心位置。
房间最里面有两张看起来相当廉价的单人床，一个穿着睡衣的女人正面朝墙壁躺在其中一张上面。
幽灵转头看向远离楼梯的那一侧，只见那边有一张长长的书桌，两把转椅和两台头戴式脑机接口。其中一台正在工作中，被戴在了一个背朝楼梯的女人头上。
看样子，这位女士在网络恢复以后便立即回到了虚拟世界。
楼梯下面有一个小小的洗手间，同样是非常简陋的样子。
这时余羡也下到了地下室中。看着眼前的一幕，他不由皱了皱眉。
“弗兰克就让他的家人住在这种......狗窝一样的地方？”他在通讯中说道。
“或许这不是他的错......不过，住在这种地方确实比不上住在城里啊。”
住在城里的人，或许没有多少自由，但至少有尊严。
幽灵叹了口气，默默地想道。
“我去叫醒床上那个女人。你看着点戴头盔的那个，尽量表现地友善些。”
“放心吧，我又不是傻子！”
你最好不是。幽灵无声地咕哝了一句，脚掌贴着地面慢慢挪向了女人躺着的单人床。
就在他距离单人床仅有两步距离的时候，意外突然出现了！
那个面朝墙侧躺着的女人飞快从床上弹了起来，转过身用一把锯掉枪管的双管猎枪对着幽灵扣下了扳机！
但起身、转身这样的动作总会耗去一些时间。以幽灵的反应速度，对方的举动显然威胁不到他。
腿部的人造肌肉瞬间绷紧，只是一步，他就来到了女人面前，用没有握枪的那只手将女人的手臂向上抬去！
“嘭！”
一蓬铅弹射在了天花板上，爆发出一阵火星。一声巨响在狭小的空间中回荡起来，将余羡吓得蹲在了地上的同时，也使开枪的女人露出了痛苦的神情。
“冷静点！我们没有恶意！”
幽灵已经用一只铁钳般的手握住了对方的手腕，限制住了对方的动作。女人挣扎了两下，见不能奏效，便只好冷静了下来。
与此同时，余羡身旁戴着头盔的女孩也从虚拟世界中退了出来，摘下头盔后腾地一下站起了身。
余羡没有搜过她的身，不知道她身上有没有武器。安全起见，他还是放弃了表示友好的打算，用手枪指住了她的头。
这是一个有着一双浅蓝色眼睛的棕发女孩。虽然被枪指着脑袋，但她似乎毫不担心，大大方方转过了身直勾勾地盯上了余羡的眼睛。
被对方那故作凶狠但实际上并没有什么杀伤力的大眼睛直直盯着，余羡也不禁一阵紧张。好在对方还不是太鲁莽，并没有其他过激的举动。
“放下枪，放下枪，我们需要谈谈。”幽灵侧身看到了这一幕，对着被自己控制住的中年女人说道，“是弗兰克让我们来的。我们没有恶意。”
穿着睡衣的中年女人看着幽灵的眼睛，看了很长时间，似乎想从他的眼睛里读出什么。
可她盯着的是一双仿生人的眼睛。她是注定无法从中读出任何信息的。
整个地下室沉默了接近半分钟，这个女人才收回了目光，用疲倦的声音说道：
“好吧。把门关上，记得用楼梯边的钩子把地毯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