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羡和吉赛尔一脸蒙圈地对视了一眼。

余羡开口问道：“烤鸭？是把鸭子放进吊炉里烤的那种？”

“没错。你得长点心，这可是我们的民族美食。”

说起这个，幽灵不觉陷入了回忆之中。他怔怔地看着地面说道：

“小时候我看过一部二十一世纪初的老电影，是讲火车上抓贼的。那是我的电影启蒙。

“其中有一幕给我留下了特别深的印象：风波平息后，怀孕的女主角正一个人在餐厅吃着烤鸭，这时警察给她带来了坏消息，说她丈夫死了......

“女主角愣了一会儿，眼泪刷一下就下来了......然后她就流着眼泪大口大口吃着烤鸭卷饼，直到嘴里都塞不下了......”

他咽了口仿生人的合成口水，继续说道：

“那时候我还小，看不懂电影的内涵，只是感觉女主角演得特别好，感情特别真切，还有烤鸭特别香......

“看完电影没多久，我就缠着父母带我去首都最出名的一家店吃了顿烤鸭。那烤鸭可真贵，不过滋味我大概永远都忘不掉......”

幽灵讲完后便开始沉默。余羡和吉赛尔听得出了神，两人过了一分钟才清醒了过来。

他们此时的感受出奇的一致。

我当你是个成熟稳重的老大哥，结果你居然是个戏多的吃货？

这反差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你在《孪生宇宙》里没吃过烤鸭吗？怎么这会儿又想吃了？”余羡面色古怪地看着他问道。

“你不懂，”幽灵叹了口气，“吃烤鸭最重要的是要趁热。刚出炉的烤鸭立即片下皮来，沾上白砂糖这么一嚼，您猜怎么着？”

他咂摸咂摸嘴，径直说了下去：“那叫一个地道！”

“你听懂他在说什么了吗？”吉赛尔狐疑地看着余羡。

幽灵本来就是这个样子吗？还是下载了时候出了什么差错？

“他是不是饿了？”余羡疑惑地回望。

“不能吧......”

“你是不是饿得慌？”余羡决定直接问幽灵。

幽灵摸了摸肚子，奇道：“我能感觉到饿吗？”

哦，那就是单纯的馋了。

余羡哭笑不得地告诉他：“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别说纽卡斯尔有没有做烤鸭的店，就算有，只怕也是照猫画虎的货色，估计满足不了你的口味......”

幽灵摆摆手，无所谓道：“我就那么一说，你就那么一听，别放在心上。”

“说起来，你打算什么时候让幽灵逃跑？”吉赛尔问起了余羡。

“就今晚怎么样？”余羡看着手环上的时间说道，“12月25日，晚上十一点左右的样子？”

“会不会太快了？”吉赛尔有些担忧。

与他们“复活”幽灵的时间间隔不到二十四小时，怎么想都不太安全吧？

“只要我们没留下破绽就行。”

余羡已经复盘过今晚的行动了，至少他自己没有找到会出岔子的地方。

“那我们的不在场证明要怎么做？”

“这还不容易？”余羡笑了起来，“登陆《孪生宇宙》不就行了？”

还真是......吉赛尔扶额。

然后，她也看了看时间，发现已经快到一点了，不由惊到：“糟了，我妈说不定还在等我回家呢！要不我先撤了你们再聊会儿？”

“等我把路线告诉他，我和你一起走吧，”余羡锤了锤幽灵的胸口，“咱们有的是时间聊。”

他的话提醒了吉赛尔。吉赛尔将与幽灵绑定的平板电脑交到了幽灵手中：“拿着这个，幽灵。这是目前唯一一台可以对你进行调试和简单控制的设备，不要让它落入别人手中。”

“那我把路线图找给你看。”余羡抢先一步接过了吉赛尔手中的平板电脑操作了起来。

在三维卫星地图中建立导航路线后，余羡将平板电脑还给了幽灵，并告诉了他地下通道的位置和内部的情况。

他已经在从荒野返回城市的路上向里弗斯询问过地铁运营时间以外进入地下通道的办法。里弗斯倒也没有起疑——无法之地的人本就习惯夜间活动，半夜临时有急事要出城也算不上特别奇怪。

“这段时间你可以用这台平板电脑和我们联系。”吉赛尔给幽灵演示了一番操作。

“好，那你们先回去吧，”幽灵再次对两人表达了感谢，“如果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请务必直接告诉我。”

“放心吧，说不定我很快就会需要你的帮助的。”余羡笑道。

此刻他的脑海中有两条路线。其中之一是和幽灵一起尽快离开纽卡斯尔，另外一条则是先请对方为自己的目标做些准备。

不管最终他选择的是那一条路线，他都不会和幽灵客气的。对方和自己可是有着交易在的。

随后，他和吉赛尔就收拾好了一切，离开了博物馆。

走之前，余羡将修复液、软组织凝胶等留给了幽灵，同时他也没忘了把保洁大妈的衣服拿给对方。

目前身高1米85的幽灵套上了大妈的制服外套，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冲锋衣款式的制服青一块绿一块的，配色差劲不说，还短了一大截。只能凑合穿了。

然而衣服裤子虽然能穿，但大妈的鞋子他是无论如何也穿不了的，只能光着脚了。好在他不会感觉到冷，对此也不在意。

之后他便坐在了地上，在平板电脑上查阅起了现实世界的情况。

这具新的躯体既不会感到腰酸，也不会因为久坐而感到屁股疼。他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静静等待着某个时刻的来临。

................................................

吉赛尔回到余羡的公寓，三下五除二解除了对博物馆安保系统的控制，然后便飞快赶回了家。

刚一踏进家门，她突然有了种不太好的预感。

“你到底去干什么了？”

吉赛尔的母亲伊莲娜正靠在沙发上，看起来已经就这么等了她很长时间。

“和朋友见面啊。妈妈，你怎么还不睡？”

吉赛尔毫无负担地说出了这句话。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的确是实情。

“我很担心你......你似乎做了一些很危险的事。”伊莲娜转过身来面对着她的女儿说道。

她怎么会知道？

我明白了......气愤冲淡了她的慌张，吉赛尔不自觉提高了音量说道：“你是不是追踪了我的电脑？”

“原谅我，孩子。我只是担心你......”

“再过四个月我就23岁了，妈妈！”

“我明白，先不说这个......我不仅追踪了你的电脑，还远程共享了你的屏幕。”

好吧。不用再说了。

我真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吉赛尔瞬间泄了气。她耸拉着脑袋走到沙发边上，一屁股瘫了上去，随意地问道：

“既然你知道我做了什么，那你为什么不阻止我？”

“你觉得，你做的事情是正确的吗？”

“当然！”

“那我为什么要阻止你？”

吉赛尔愕然地看向了母亲。

片刻后，她面露喜色，挤到了母亲的身旁，腻声说道：“我就知道妈妈能够理解我！早知道我就提前告诉妈妈了！”

妈妈真好！妈妈贴贴！

伊莲娜笑着推开了她乱蹭的脑袋，忽然叹了口气，用一种颇为担忧的语气说道：

“你的确应该提前告诉我......你在博物馆中的那些动作，是很容易被人查出来的。”

“不会吧，”吉赛尔慌了，“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你的本事有一半是我教的，但你也只学到了一半......连接云服务器的轨迹是可以被追溯的，圣诞夜晚上到圣诞节凌晨，谁会在本该空无一人的博物馆里连接元宇宙呢？”

伊莲娜看着女儿的眼睛，眼神中却没有什么责怪的意味，只是有些无奈而已。

“那你怎么不提醒我呀？”

看着伊莲娜的表情，吉赛尔反而镇静了一些。

母亲不慌，那就说明事情还没糟糕到那种程度。

“我已经帮你擦过屁股了，清理掉了你和那只平板电脑的联系。反正你也不再需要它了。”

妈妈真好！妈妈贴贴！

吉赛尔再次扑进了母亲的怀里，激动地说道：“谢谢妈妈！妈妈太了不起了！”

“好了好了，马屁就不要拍了......现在，你该跟我说说事情的原委了。”

吉赛尔小脸一垮，开始缓缓讲述起有关幽灵的那些事。

............................................

2067年12月25日，这一天不仅是圣诞节和幽灵重获新生的日子，还是《孪生宇宙》迎来重大更新的日子。

余羡照旧睡到了中午才起床。这一夜他没有睡好，但睁开眼想到还没有到松懈的时候，他也就没有继续赖在床上。

出门简单吃了点东西，他就回到了公寓，登陆了《孪生宇宙》。

更新已在上午完成，但他没什么体验新版本的心情，便打算看一眼公告，做个大概了解。

虽然之前有过更新预告，但“一切内容以具体上线情况为准”的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还是再看一眼为妙。

冰雪运动、新城市斯德哥尔摩开放、沉浸电影副本库更新......

这都是之前了解过的内容，没有什么变化。

他粗略看了一眼公告，便打算关闭面板。但他习惯性的随手划拉了一下，却在虚拟界面的底部看到了一则很重要的信息。

“《孪生宇宙》上线一周年重磅更新预告。”

咦，事出反常啊。

以往的那些更新公告都是在更新前几天发布的，这一回居然刚刚更新就发布了？

一周年？难道说，1月3日就要更新了？

他清晰地记着《孪生宇宙》上线的日期。那一天，他足足排了4个小时的队才挤进了虚拟世界。

他点开更新预告看了起来。

上线一周年......感谢大家信任......技术有了进步......在这值得庆祝的一天......推出无线脑机接口头盔......

推出无线脑机接口头盔！这一天居然这么快就来了！

里弗斯不是说还要一年半载吗？

吉赛尔还没有上线，得赶紧告诉她和幽灵......他一边想着一边继续看了下去。

请大家提前到各大城市线下门店购买......即日起开放预售......注意分时段到店以免造成拥堵......售价15000镑......

淦！居然比老款贵了一半！

我现在好像还买不起！

小鱼回忆了一下自己数字货币的余额，好像只有六千多了？

等等再想办法吧，先继续看......

很快，他从后面的长篇大论中提炼出了三项重要信息。

佩戴无线接口采集郊外和城市废墟的实景影像，系统会根据贡献排名发放MC和限量道具作为奖励。

野外和城市废墟影响会被1:1还原到虚拟世界中。玩家可在镜像副本中自行尝试修复城市，系统同样会根据修复贡献对玩家进行奖励。

开放虚拟世界野外1:1真实地图，这里没有保护措施，玩家可自由互相攻击。野外没有组队保护，被击杀的玩家将会从背包里稀有度最高的三张卡片里随机掉落一张。

前两项不出所料......最后一项是个什么意思？

鼓励玩家相互攻击？这不合理吧？

算了，回头和幽灵他们讨论一下吧。

小鱼摇了摇头，关闭了公告面板。

他打算去斯德哥尔摩逛一逛，在那里等待夜幕的降临。

...............................................

晚上十一点整，百无聊赖的幽灵等来了余羡的消息。

消息的内容只有一句话：街上人少，可以行动。

幽灵习惯性地呼出一口气，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将保洁员外套的拉链拉到了顶，顺便戴上了帽子，将电磁步枪抱在了身前，并拿出手枪，打开保险后塞到了腰间的枪套里。

万事俱备！

他给余羡和吉赛尔发去了信息：我已准备完毕，马上出发。

发完信息，他便推开了储藏室的门走了出去。

跑酷开始了。

幽灵按照复制到意识中的路线走了起来。他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来到展厅时，他已开始小跑了起来。

要来了......

他来到了博物馆大门口。刺耳的警报瞬间响了起来！

他立刻依照余羡的嘱咐按下按钮打开了门，快步来到了大街上。分辨方向的同时，他瞬间便掌握了视野里摄像头的位置。

仿生人的视力不需要怀疑，即便是在夜里，他对周围的一切同样洞若观火！

第一个，121.6米。

他在心里默念了一句，瞬间抬起GR39扣动了扳机！

沉闷的枪声很快消散，路灯旁的监控摄像头爆出一阵火花，眨眼间变成了一地的碎片。

很好，子弹飞行速度很快，后坐力很小。

他对这支步枪非常满意。

下一个，246.72米。

下一个，441.1米。

......

幽灵一共开了五枪，轻巧地解决掉了视野中的五个摄像头。

远处响起了更多的警报声，高楼之上渐次亮起了探照灯，无人机编队升空，整个城市就像是瞬间便被吵醒了一样。

他娘的，这阵仗比我想象得大啊。

他很想打个电话跟余羡吐槽一下，又怕失手被捕后暴露对方，便苦笑了一声放弃了这个打算。

找准方向后，他大步狂奔了起来，消失在了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