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时(六)(1 / 2)

容与很顺利地就被送入了道观。

这对所有人来说都是好事情。

容与的娘自刎的消息虽未传开,但终究私底下是有些风言风语在的。

容与的爹两年未娶,但如今也要准备续弦,那容与这个留下来的不能承继爵位和王府的长子,就有些难以处理。

如今容与自请前往去道观,给容与的爹倒是省了不少功夫。

道观离王府有不短的距离,来回得一天的样子,山高水远,往后见面的机会便也少了,省了很多闲言碎语。

容与坐在马车上,旁边是道观得知了消息,按照容与他爹的意思,提前送来的刻好的书简,都是讲究孝道的。

容与靠着成摞的书简,手里拿着从京城最有名的点心铺子里买来的椒盐麻饼,小口小口地吃着,吃相很是文雅,比在王府里添了几分自在。

他自请去道观,家里多少还是花了银子打点,特别是容与的祖母,自觉亏欠容与,给道观另外又捐了不少银子,也给了容与用来傍身的银票,让他安心。

容与离府前专门遣人去进程的铺子里买了椒盐麻饼,这个最抵饱,且吃起来不腻。

容与这幅不争气的样子,最看不下去的自然就是盘踞在他眼睛处的魔魂。

一路上都在骂骂咧咧,从城内骂到城外。

最后骂得累了,容与也吃饱了,恨铁不成钢地质问容与:“你受如此冷待,就半点不恨吗?”

容与眨了眨眼,倚着的身子坐直,指了指那堆书简:“生恩未报,何谈报仇。”

八个字,差点没把魔魂气晕厥过去。

“没救了没救了。” 魔魂在容与耳边不断重复着这些话。

容与这些年来,也没少受魔魂这些话的折磨,面上自然是什么也没露出来。

魔魂这些年却也是越挫越勇。

又问他:“那些在塞外饿你的人呢?你就不恨?”

容与继续吃着手中的椒盐麻饼:“再说吧,千里之外,想杀也杀不了。”

魔魂没再说话。

叶棠玉看着猜测应该是被容与气得无话可说了。

紧赶慢赶了一天,终于到了道观。

一个小徒弟在道观门口客客气气地引容与进去,说观里的几位都还在等他,想见上一面。容与没什么拒绝的理由,便跟着走了进去。

叶棠玉看着这观中等着的十来位道长,不少都已至炼体境,是有些真本事在的。

容与方一进去,旁边看着年纪比较轻的一位道长便倒吸了一口凉气。

“煞气好重!这是什么命数?” 说着那位道长就忍不住想拉过容与细细查看,却被坐在正中观主一声轻咳打断。

“容与小友,既然受王爷和老王妃所托,贫道一定会尽心看护,你的煞气难解,我想了个法子,这煞气起于红尘,散于红尘,不如今后你每日清晨来正殿看我们算命除祟,也算是修行,你看如何?”

“听观主的。”

容与没有别的什么意见,大多数时候,他都没什么意见。

只有魔魂忿忿不平:“对别人倒是好说话得很。”

观主很是满意容与的顺从,本以为这孩子难相与得很,才会被王爷送至塞外,没想到初初接触下来,倒也很是乖巧。

容与想了想,又补充了句:“不知关注可否为我寻一位先生,我年龄尚幼,观主送来的书简,有大半都不识得。”

容与祖母事先打过招呼,这点子正当要求,观主自然不会拒绝。

日月更替,容与清晨前往殿中看观主或其他道长为来求签的人解签算命,也或是看他们除祟,下午便去听先生授课,晚上跟着小道士们出晚课。

一日一日下来,倒也充实。

如果不是成堆成堆的小道士每日挤到容与跟前要来为他算命的话。

容与幼时性格是冷情了些,很多事都是随波逐流,懒得拒绝。

因而一开始,有小道士试探着来找他,想为他算命,他也就由着人算,之后,消息传开,这观里的小道士便排着队来了。

可惜没几个学到位的,都是些半吊子。

一会儿说容与命不久矣,一会儿说容与命里有血光之灾,还有人说容与会孤独终老,气得魔魂在容与的眼睛里与这些个小道士对骂,吵得容与不胜其烦。

后来挑了个观主在的日子,直接将此事告知了观主,那些小道士自然挨了重罚,再见容与时都带了几分排斥,觉得他不够义气。

容与不在乎这些,总算清净了些,晚上入梦都快了不少。

只是脸上的倦意确实是一年比一年明显。

前五年,每日清晨都还去殿中,看道士们算命。

说是看算命,其实就是“观”世间相。

夫妻、挚友、子女....各有所求,各有所想,为善者不得善终,至恶者名利兼得。这人间之事,有时并无什么天理可言。

看得多了,也就不新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