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话,赶快!”他显得有些不耐烦了。
奥帕廖尼哈有些纳闷地耸耸肩膀,说:
“速布台!你这个冷酷的汗王! 你最好还是把这些送给维什尼扬卡,把她打扮的漂亮些。我现在不需要这些,我配不上穿这些贵妇人的华丽服装。”
“呵呵!年幼的嘛不怎么喜欢!”速布台有些生气地摇着头说。
“老奸巨猾!”奥帕廖尼哈说,“瞧!他居然能用我们话的言语了......”
她走到炉灶旁,把那件宽大的长衫利索地披在身上,遂将皱褶处展平,然后再把漂亮的红皮鞋穿在脚上,摆弄起姿势来了。
“过来,到这儿来!”速布台扯着沙哑的嗓音说。
奥帕廖尼哈走了过去。在长凳子上摊开摆放着一块绿色鹿皮,鹿皮上到了一堆闪着光亮的钻石项链以及黄色、绿色、红色等色泽的各种宝石项链。速布台极力在这些项链里找来找去,最后挑选了一件用大块金币制作的一枚项链、一条用珍珠线编织的头圈、几件金手镯,并把这些东西送给了奥帕廖尼哈。
“快拿着!快拿着!”他仍用沙哑的嗓音重复道。
奥帕廖尼哈耸耸肩膀,无奈之下只好把项链戴在脖子上。那项链显得有些沉重,但她还是戴得很开心。她把拖带很长饰物的吊带头圈戴在头上,然后扬起无黑眉毛下妩媚有神的那双眼,挑逗地盯着眼前这位脾气暴躁的蒙古老帅。她的目光中充满了喜悦和自信。
紧接着,她迈着轻盈的步履走到墙角处,摆出两手叉腰的高贵姿态。她的动作轻盈而优雅,犹如在跳轮舞一样。她的步伐轻盈,像是一只欢快的小鹿,在房屋内自由自在地舞动着。维什尼扬卡用手捂着嘴唇,努力抑制着自己的笑声,她的眼睛闪烁着喜悦的光芒。
“这就是丑陋魔鬼想出的鬼点子,不是吗?”
速布台用手怕带着自己的大腿,用他那独眼死盯着奥帕廖尼哈看,边含情脉脉地喝彩道:
“库里里杰!可爱极了,可爱极了!......”
奥帕廖尼哈突然停止动作,茫然地站在屋里中心一动不动了。
“好了!玩够了!该烙饼子咯!”说着,她就手想把上衣推掉脱掉。
速布台挥挥手说:
“呵呵!不!你.....听.....着.....”
他突然转过身去,俯身在窗口上谛听。街面上哗然传来“俄罗斯人来了!俄罗斯人来了!”的呐喊声,紧接着又传来一阵紧密敲击铜盾的警报声。
听到警报,速布台勇士脸色变得异常阴险可怕。只见他使劲地敲响了怀揣的铜碗,一边起身收起并将首饰物件迅速装进褡裢里,顾不上看身旁站着的两个女人,驼着背匆忙向门外走去。
奥帕廖尼哈紧紧搂抱着惊恐不已的维什尼扬卡,全神贯注第谛听着门外一切动静。街上泛起的马蹄声以及蒙古士兵急促的呐喊声渐渐远去。周边的一切又恢复了往常的宁静。奥帕廖尼哈静静地走到门坎,顺手打开门缝朝外望去:
“不知都跑哪儿去了......快,快!维什尼扬卡!赶紧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乘现在乱局我们赶紧走,要不再也没有机会了!”
她迅速脱掉身上的丝绸上衣,叠好并与在木板长凳放着的贵重首饰、红皮鞋紧挨着放好。
“我害怕!”维什尼扬卡一面急忙穿着衣物,一面嘟囔说,“我们要是被他们逮住那就麻烦大了。况且,这个老头人从未欺负过我们俩......”
“我们要不起他的那些豪华奢侈品!”
“我们快跑啊......上帝发发慈悲啊,让我们回到自己身边去!”
两个女人特别谨慎地从房屋内溜出来,严密地关好房门。炉灶旁,那一桶早被人遗忘的发面团正发出响亮的声响,这声音就好像是因惋惜而弄出的叹气声和唏嘘的喘气声。
第六十章 从教堂阁楼上坍塌倒地的那口铜钟竟然自己发出了声响
眼下在俄罗斯大地上到处盛行和流传着这样一个说法,说在梁赞这个被烧毁的城中那些以变得毫无生命或者生命停止了下来等种种迹象的一片废墟里,从教堂阁楼上坍塌倒地的几口铜钟竟然不由自主地发出了声响......人们还传说,市民广场的铜钟一夜之间从灰烬中突然升到半空中,鸣响起来,用它那洪亮的钟声呼唤梁赞百姓起来与蒙古军进行殊死的抗争......
人们还在传说,说被蒙古铁骑蹂躏的俄罗斯,很多地方都动起来了。躲藏在大森林里的农民们都纷纷加入到了林中人的队伍里来了。这支队伍的领头人便是一个叫叶夫帕提伊·克罗乌拉特。此兄是当地一个出了名的猎手,专猎获狗熊等猛凶动物而远近闻名,他是大森林的一个活地图,熟悉和知晓林中的每条路、每个出入口。他率领着这支队伍,不止一次地袭击过蒙古小股零散的队伍,还曾经与兵力悬殊的敌人大部队交火,打败过他们呢。
在耳闻这些传说后,那些手臂上稍有一点气力的、有一般视力的世居在这大森林这一带的很多农民、猎手等人都想方设法把木棒上端口上上刀子或钐镰等楔形物,将家里的长矛、猎矛等自卫武器一个个翻箱倒柜地找了出来,在黑色磨刀石上将这些武器磨得快快的,找出斧头别在腰间部位,主动来到大路岔路口等待,逢人便打听、苦苦寻找参加猎熊人打头的队伍里传来的各种消息和机会。
他们就像一群被饥饿折磨的狼群,闻到了食物的味道,眼睛里闪烁着贪婪的光芒,他们渴望得到这些消息和机会,就像渴望得到食物一样。
就在这时,叶夫帕提伊·克罗乌拉特率领队伍也尾随着拔都汗蒙古大军后面向北方开拔了。
叶夫帕提伊在自己手下的猎人队伍实行十人为一组,百人为一队等队伍管理体制,在各队指定了队长等长官。在遇到情况时,如何与奸诈、狡猾敌人斡旋、如何巧妙躲避敌手设下的圈套、避免上当等诸多方面进行了详细的部署和交代。在这支队伍中,骑兵人数还不及三分之一。虽然如此,步兵的行军速度并不比骑兵慢多少。他们都是些民间高人,在开拔行军过程中,他们健步如飞,一路小跑是常事。
叶夫帕提伊一直在急行军赶路呢。一路上,逢人便问,拔都汗率领的蒙古大军一路上过五关中、宰六将,他们去向以及现在在何处是他每天非常关注的一件大事儿。一般情形下,他的队伍在森林中休整的时间极其短暂。他必须要赶路,沿途还要为队伍办妥粮草等诸多事务,还要尽快能找到拔都汗率领的蒙古大军足迹这才是最主要的问题。
在一次宿营时,担任警戒的哨兵,偶尔逮住了两个可疑的修士。此时,这两个修士肩上打着个树皮口袋,皮腰带里掖着黑色法衣的一个下摆,正慢悠悠地走在往南去的向波罗维茨草原方向的小路上。这两个修士,一个长得像木头杆似的又高又瘦,走在前面,另一个又矮又胖,眯缝着血红的风泪儿眼睛,用手中的拐杖勾着前面行走的同伴的皮带,侧着身子懒馋地挪动着上身,费劲地踏着同伴的脚步往前走。
“你们是何许人?在这崎岖不平的小路上是要去哪儿呢?”瓦乌拉盘问他们,“你们身上的法衣怎么耸拉着,快要拖地了,看来这法衣不是你们自个儿的,是不是?”
长着血红眼睛的修士,用手抚摸着自己的大胡子,向前跨了一步,弯下腰来,行鞠躬礼,这头部几乎要挨着地了。他说:
“唉!兄弟们!我想告诉你们,我们刚从蒙古强盗魔杖里逃出来的,他们正在屠杀无辜的人啊.....”
“所以,你们就把这法衣穿在身上了,是不是?”
“不是。这衣服本来就是我们自个儿的,因为平日里用不着,所以穿起来有些耸拉拖地的。”瘦高个儿修士用娘娘腔音调应付到。
“这世道变了,人们越来越显得可怜兮兮的,也变得软弱起来了,对神职人员也不那么尊重了。我们这些人啥没经历过啊?”这个红眼睛的修士继续说道,“眼下就是那些不会说人话的牲畜、木讷的石头也在痛苦地哭泣,呻吟!啊,我们有多苦啊!”
“你们这是到哪儿去啊?”瓦乌拉还在盘问他们,“是从死亡线上逃脱还是往死亡线奔命呢?”
“看你这问的让人糊涂起来了......这么说吧,兄弟们!我们是要到基辅去的。基辅城是个处处有金屋顶的圣城啊。听说,那儿的修士可享福了,不像这儿的到处奔波,挨饿受冻的。到了那儿,在修道院里就能得到救助,还能得到应有的尊重......那里的民众比较严守教规的,是比较虔诚的。他们远离这凶残的蒙古人,而且那儿的人从没听说过有关蒙古人的任何传闻。”
“那你们会不会握斧头啊?你们是不是把斧头藏在炉灶后面去了?”瓦乌拉仍在不断地问话。
“自从娘肚子里呱呱坠地以来至今,从未拿过斧头。我们怎么能做世俗人的活儿呢?我们的天职就是唱咏宗教诗歌、进行安魂祈祷仪式、读诵颂歌的。”
“我们一眼看出,你们就是从战火燃烧、血洒大地的故乡逃难出来的。在那儿蒙古人把年幼孩儿扔进火堆里烧死。”兹威亚加义愤填膺地说道,“我们这队伍里就有一个叫拉吉波尔的修士。除了他,还有四个修士都脱掉了法衣,换上粗布衣裳,拿起了猎矛。而你们呢?你们这俩个废物,简直就是寄生虫!你们啥正经事儿都干不了。快回答,别磨蹭,在哪儿见到过蒙古人?”
“唉!兄弟们!在苏兹达里就见过他们。那儿乡村村落都住满了蒙古人、鞑靼人。他们到处放火,强暴当地的基督教徒。”
“难道他们从没有害怕过?”
“他们从没怕过谁。听说苏兹达里格奥尔吉弗谢沃洛多维奇公爵已到了千里之外的白湖大森林去了,想在那儿招兵买马,东山再起,他原先那些义勇军、民兵都躲进高大厚实坚固的城墙内坚守,仍坚持与蒙古大军抗争......行行好,能给点什么吃的,好吗?”
“好吧!来到篝火这边坐坐。也许,这儿有人会给你们些吃的食物。”
这两个修士肩上人背着树皮口袋紧挨火堆坐了下来。吊挂在在火堆上一个熏黑的陶罐正开着锅,噗嗤噗嗤地冒着一股热气不止地往外冒。
“你们这是在烧啥呢?”
“没看到吗?这在烧新鲜鱼汤呢。”
“是鲜鱼汤吗?阿乌拉米神甫,这太好了。在这森林腹地,竟然还有鱼吃?”
“这儿啥都有。”瓦乌拉说道,“我们这儿大森林里,狗鱼、欧皇满森林遍地都是。森林带下沉,高山隆起,狗鱼尾巴被捆住在这儿了。”
“嗨,这真是个奇迹啊!”
瘦高个修士望着陶罐瞥了一眼:
“陶罐里怎么没见有鱼啊?”
“那这陶罐里烧的是啥呀?你看,狗鱼尾巴从你树皮口袋里露出来了。我们正等着下锅呢,来!把你的狗鱼奉献出来吧。”
听这话,修士很不情愿地从肩上拿下口袋,嘴里嘟嘟囔囔地拿出了一条冰冻的狗鱼出来。还就此解释说:
“这是路上遇到的好心人给我们的。我们去基辅路途还很遥远呢.....兄弟们!这条鱼就算我们送给你们的,放手吧!让我们俩上路去。”
瓦乌拉接过狗鱼,从皮靴腰里掏出一把刀子,麻利地刮去鱼鳞,切成几小段,撂进陶罐里熬煮。“里面在撒一些面,美味的鱼汤就做好了。你们俩这儿有盐巴?”
“还有半把......”
“那就来一点吧。我们有好长时间没吃到盐了。”
瘦高个儿修士无奈地又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破布包着的一个小包,顺手打开小包,往陶罐里倒进一些盐,然后,然后又把小包小心翼翼地包了起来,放回原处。这俩修士坐在火堆旁,拿起了木勺。
“你怎么了,神甫?”兹威亚加关切地问道,“到了彼得节,一个黑影嗖地飞了过去,在一个树墩上落了下来,看着自己头发现在变得这么枯黄毫无色泽,阔叶林树梢在刷刷地喧闹,伤心地就开始放声嚎啕起来。何苦这么伤心地哭泣呢,这到底是为了啥?你是不是也想把那把盐也带到阴间去吗?到了阴间,你想把在人间与蒙古人如何拼死抗争的事儿一五一十地说给他们听,是不是?”
“我们倒没啥,我们这心里头是很情愿去那儿的。”这两个修士听这话后,心里有些害怕,就说道,“请你们高抬贵手,喝完鱼汤就放我们上路去。”
“说实话,把你们留在这儿也没啥用处。”瓦乌拉接着说道,“既然决计要走,我们也不挽留了。你们走时,把背着的一个包裹留下,否则,休想走。”
一听到这话,这俩修士赶紧收拾东西,早已忘记了喝鱼汤的事儿。在胸前画着十字,向在座的各位鞠躬施礼,抬腿就走,顺着往南的小路走去。
林中人一行人嬉笑了一番,津津有味地喝起鱼汤来了。就在同伴们高兴地喝着鱼汤的功夫,从雪山丛林里又走来一个过路人。只见这人用一手牵拉着马缰绳走了过来。
“看上帝又给你们派来了一个人。”警戒的哨兵吆喝道。
“是从科罗姆纳城来的信使!”
“我们一直在盼望着你哪。走!我们找队长去!”
林中空地上燃起了几堆篝火,马匹就拴在篝火附近的树枝上。民兵们围着火堆一一落座。一个身穿光板皮衣的,正在用麻绳线缝补皮鞋来着。另一个在石头上磨刀,第三个正在有声有色地给在座的同伴讲着故事,他说:
“就在这时,说时迟那时快,一个名叫列杰亚的彼切涅什,当地远近闻名的大力士对着阿廖沙勇士猛冲过来,借用鱼跃的冲力一头撞击其胸膛,欲将阿廖沙掀翻在地。剽悍的阿廖沙勇士灵机一动,一把抓住列杰亚的脑袋,一下子将其举到了自己的头顶上,再使劲地撂倒地上,号称大力士的列杰亚就这样败在猛勇的手下,一命呜呼,到了阴间......”
说到这儿,这个讲故事的人突然停了下来。大伙们不约而同地朝着那个人望去。这人很年轻,下巴无胡须,身穿铠甲,脚上蹬着一双布里加尔产的皮鞋。他骑着的马身材匀称,外表显得有些清瘦模样。
“看这模样,像是一路风尘、长途跋涉过来的,坐骑显得有多疲惫不堪呐。”一个坐在篝火堆旁边的队员说道。
“我刚从科罗姆纳城赶来,我是信使,是有要紧事儿来找格奥尔吉大公的。”
“那你为何才到这儿,是不是在途中迷路了?”
“一路上到处都有蒙古大军的骑兵侦查队活动。不得不绕来绕去的......”
“孩儿!我看你咋那么面熟的。”
“是啊。我也想起你来了,”这人也接话说,“你是不是曾经到雷神村镇一带打过狗熊啊?当时我父亲萨维利·迪克洛斯还曾经带你去过大森林里头呢。你好哇!叶夫帕吉·科洛夫拉特!”
“你是不是托罗普卡?瞧你,现在长大了,成了一名性情豪爽的勇士了!还站着干嘛,快来坐下来!”
托罗普卡下马,顺势麻利地将马缰绳拴绑在树枝上,来到篝火堆旁一堆树枝条上。他将克罗姆纳、乌拉基米尔等地被蒙古军攻破占领的等情形一五一十地讲给在座的人,还讲到了他自己从那儿逃出来以及与蒙古骑兵遭遇的惊险经历。叶夫帕吉还向他详细地打听了蒙古大军现在驻扎的地区、具体位置以及拔都汗下一步要行军的方向。托罗普卡将自己知道的和盘托出,都告诉了叶夫帕吉。听完托罗普卡的讲述,叶夫帕吉向林中人所有队员下达了立即开拔的一道命令:
“现在收拾好东西,准备上路,继续向北挺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