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淅淅沥沥地敲打着家属院斑驳的梧桐叶,李静站在五楼阳台上,望着楼下那辆载着行李的货车,水汽模糊了她的金丝眼镜。
厨房里传来瓷碗碎裂的声响。\&你当真要为了外人逼走我亲侄子?\&丈夫王建国的声音带着嘶哑,像是被砂纸打磨过的木头。他手里还攥着沾满油渍的数学试卷,那是他妹妹的孩子王小磊第三次月考的不及格证明。
\&外人?\&李静摘下眼镜擦拭水雾,露出眼尾细密的纹路,\&这三年,这孩子打碎过我的青瓷花瓶,弄丢过苗苗的钢琴奖杯,连你妈住院都是我值夜班后去陪床。\&她手指抚过窗台那道裂缝,那是王小磊上个月抡椅子砸出来的。
王建国涨红了脸,脖颈上的青筋突突直跳。他永远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藏蓝夹克,袖口还沾着老家带来的花椒末,\&当年要不是我妹辍学供我读书......\&
\&所以就要用我的半辈子还债?\&李静突然笑了,从抽屉里取出房产证,\&这房子是附小分给我的,苗苗的钢琴课、你爸的透析费,哪样不是我的工资?\&她将钥匙轻轻放在餐桌上,玻璃台面映出吊灯摇晃的光斑。
搬到附小对面的电梯房那日,李静在飘窗上养了盆薄荷。清晨六点的阳光斜斜切进来时,她正在给绿萝修剪枯叶。楼下的煎饼摊飘来芝麻香,而不是永远煮糊的粥和打翻的咸菜。
直到王建国闯进教研室。他腋下夹着发皱的离婚协议,袖口还沾着粉笔灰——那是他执教的乡镇中学特有的红色粉笔。\&你现在回来还来得及,\&他的声音在空荡的走廊回响,\&离异女人的名声......\&
\&王老师,\&李静慢条斯理地拧开保温杯,枸杞在沸水里沉浮,\&上周校长刚批了我的正高职称。\&她指了指墙上\&省级名师\&的铜牌,玻璃柜里躺着女儿从伯克利寄来的明信片。
变故发生在冬至那天。李静正在新居包茴香馅饺子,防盗门突然传来密码错误的警报声。透过猫眼,她看见王小磊正在踹楼道消防栓,身后跟着个穿貂皮的女人——正是她的小姑子。
\&嫂子你不能见死不救!\&女人的尖嗓门震得声控灯忽明忽暗,\&小磊班主任说再不及格就得退学......\&话音未落,电梯\&叮\&地一声打开,穿着卫衣的苗苗拖着行李箱走出来,耳钉在廊灯下闪着冷光。
\&妈,\&十九岁的姑娘把行李箱横在门前,\&刘律师说只要您签字,抚养权变更今天就能生效。\&她手机屏幕亮着加州时间,凌晨三点的越洋视频还在继续,那头金发碧眼的女孩举着支持彩虹旗。
王建国是半夜找来的。他蹲在银杏树下,手里攥着苗苗周岁时的全家福。雨水顺着老式家属院的排水管哗哗流淌,淹没了三十五年前那个暴雨夜——那时他还是个赤脚赶考的穷学生,李静撑着油纸伞在考场外等了他整整四个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