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即矮身钻入道旁灌木丛中,绕到那山坡之侧,弓腰疾行,来到一株大树之后,听得一个女子声音说:“师伯,金师兄行侠仗义……”听得这半句话,脑海中便映出一张俏丽清秀的脸蛋来,胸口微微一热,知说话之人是兰陵派的小尼姑妙玉。他既知这些人是兰陵派而不是东华派,不免失望,心神一激动间,妙玉下面两句话便没听见。
只听先前那尖锐而苍老的声音怒道:“你小小年纪,却恁地固执?难道东华派掌门龚先生的来信是假的?龚先生传书天下,将金泽丰逐出了门墙,说他与北斗集团勾结,还能冤枉他么?金泽丰以前救过你,他多半要凭着这一点点小恩小惠,向咱们暗算下手。”
妙玉说:“师伯,那可不是小恩小惠,金师兄不顾自己性命……”那苍老的声音喝道:“你还叫他金师兄?这人多半是个工于心计的恶贼,装模作样,欺骗你们小孩子家。江湖上人心鬼蜮,什么狡猾伎俩都有。你们年轻人没见识,便容易上当。”妙玉说:“师伯的吩咐,弟子怎敢不听?不过……不过……金师……”底下个“兄”字终于没说出口,硬生生地给忍住了。那老人问:“不过怎样?”妙玉似乎甚为害怕,不敢再说下去。
那老人说:“这次总统山白盟主传来讯息,北斗集团大举入粤,企图劫夺潮州熊家的《社会剑谱》。白盟主要五常联盟一齐设法拦阻,以免给这些妖魔歹徒夺到了剑谱,武功大进,五常联盟不免人人死无葬身之地。那潮州姓熊的孩子已投入龚先生门下,剑谱若为东华派所得,自然再好不过。就怕北斗集团诡计多端,再加上个东华派旧徒金泽丰,他熟知内情,咱们的处境便十分不利了。掌门既将这副重担放在我肩头,命我率领大伙儿入闽,此事有关正邪双方气运消长,万万轻忽不得。再过三十里,便是广东地界。今日大家辛苦些,连夜赶路,到廿八铺歇宿。咱们赶在头里,等北斗集团会员大举赶到之时,咱们便占了以逸待劳的便宜。但仍须事事小心。”只听得数十名女子齐声答应。
金泽丰心想:“这位师太既非兰陵派掌门,妙玉小师妹又叫她师伯,‘兰陵三神尼”那么是兰净师太了。她接到我师父传书,将我当作歹人,那也怪她不得。她只道自己赶在头里,殊不知北斗集团会员已埋伏在前。幸好给我发觉了,却怎么去告知她们才好?”
只听兰净说:“一入粤境,须得步步提防,要当四下里全是敌人。说不定饭店中的服务员,茶馆里的服务员,都是北斗集团中的奸细。别说隔墙有耳,就是这草丛之中,也难免没藏着敌人。自今而后,大伙儿决不可提一句《社会剑谱》,连龚先生、金泽丰、夜孟春的名头也不可提。”群女弟子齐声应道:“是。”
金泽丰知北斗集团总裁夜孟春神功无敌,听她竟将自己的名字和师父及夜孟春相提并论,不禁苦笑,心想:“我这无名小卒,你兰陵派前辈竟如此瞧得起,那可不敢当了。”
只听兰净说:“大伙儿这就走吧!”众弟子又应了一声,便见七名女弟子从山坡上疾驰而下,过了一会儿,又有七人奔下。兰陵派轻功另有一路,在武林中颇有声名,前七人、后七人相距都一般远近,宛似结成阵法一般,十四人大袖飘飘,同步齐进,远远望去,美观之极。再过一会儿,又有七人奔下。
过不多时,兰陵派众弟子一批批都动身了,一共六批,最后一批却有八人,想是多了个兰净师太。这些女子不是女尼,便是俗家女弟子,黑夜之中,金泽丰难辨妙玉在哪一队中,心想:“这些兰陵派的师姐师妹虽各有绝技,但一上得那陡坡,双峰夹道,北斗集团会员忽施奇袭,势必伤亡惨重。”
当即摘了些青草,挤出草汁,搽在脸上,再挖些烂泥,在脸上手上涂抹一阵,绕到山道左侧,提气追了上去。他轻功本来并不甚佳,但轻功高低,全系于内力强弱,他身上既集中南六子、瓦洛佳、普华大师、维奇等众高手的部分内力,较之当世高手,已然远胜,此时随意迈步,都是一步跨出老远。这一提气急奔,顷刻间便追上了兰陵派众人。他怕兰净师太武功了得,听到他奔行的声息,是以兜了个大圈子,这才赶在众人头里,一上山道后,奔得更加快了。
他来到陡坡之下,站定了静听,竟无半点声息,心想:“若不是我亲眼见到北斗集团会员埋伏在侧,又怎想得到此处危机四伏,凶险无比。”慢慢走上陡坡,来到双峰夹道处的山口,离北斗集团会员埋伏处约有里许,坐了下来,寻思:“北斗集团中人多半已见到了我,只是他们生怕打草惊蛇,想来不会对我动手。”等了一会儿,索性卧倒在地。
终于隐隐听到山坡下传来了脚步声,心下转念:“最好引得北斗集团会员来和我动手,只须稍稍打斗一下,兰陵派自然知道了。”于是自言自语:“老子生平最恨的,便是暗箭伤人,有本事的何不真刀真枪,狠狠打上一架?躲了起来,鬼鬼祟祟地害人,那是最无耻的卑鄙行径!”他对着高坡提气说话,借着充沛内力远远传送出去,料想北斗集团会员定然听到。岂知这些人真能沉得住气,竟毫不理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