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夏殇(2 / 2)

易林跪拜道:“徒儿谨遵师傅教诲。”

夏殇仰头把坛中剩下的酒喝完,大笑道:“小子,你我师徒缘分始于这坛酒终于这坛酒,以后可别再叫我师傅。”

易林倒也潇洒不羁,立马改口道:“谨遵前辈教诲。”

夏殇哈哈大笑道:“臭小子,变得还挺快。也别叫前辈,我可是你二舅。”

易林笑道:“二舅。”

夏殇从他骑来的毛驴背上解下那把剑,把玩了一下,叹息道:“这把墨魂也是好久没出鞘了。原本咱们舅侄见面,将这剑送给你做见面礼本是极佳的,但想想还是算了,免得这剑给你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易林疑惑道:“这剑难道大有来头?”

夏殇沉声道:“当然大有来头,这可是茗剑山庄的镇庄之宝,被我顺手偷了出来。武林中觊觎这柄剑的高手多如过江之鲫,武功比你高的也大有人在。我不想你因为怀宝其罪而惨死。茗剑山庄可是无时无刻都在想方设法追回这柄剑,这是苦于这把剑在我手上,他们也无可奈何,谁叫他们当中没人打得过我呢。”

易林疑惑道:“二舅为什么要叛出茗剑山庄呢?”

夏殇仰天长笑道:“茗剑山庄什么都不好,条条框框太多太烦,他们竟然说我离经叛道、心术不正,不能继承庄主之位。其实吧,庄主之位我本就不屑一顾,但这柄墨魂剑嘛,我还是挺喜欢的。本应属于我的东西,我从不相让!哪怕与天下为敌。”

易林恍然大悟道:“原来这柄剑是茗剑山庄庄主的象征。那我还是不要了,要是茗剑山庄的人追着我喊打喊杀,我就是狸猫转世,有九条命也不够死。”

夏殇长舒一口气道:“其实这剑对你有意想不到的妙处,能宁神安魂,压制你体内的邪气。刚才你舞剑的时候我已经知道了,你曾跟那个人学过秘剑术,容易着邪入魔。你的武功暗藏戾气,拔了剑便要见血,否则神识回不来。”

易林惊讶道:“二舅果然厉害,一万便看出来了。说来也怪,我用秘剑术的时候的确容易失去的意识,不知不觉中便会杀红眼,一发不可收拾。”他偷学秘剑术的事情想来隐藏的很好,就连小狼都未必知道,没想到夏殇仅凭简简单单的几招就看出来了。

夏殇皱眉道:“秘剑术和南疆秘术甚有关联。南疆人,善蛊毒,炼法器,好邪术,妖异得很,但又神奇百出,能人所不能。反正据我了解,秘剑术乃秘术与炼器的结合,可以用剑与血来激发自身之潜能,汇天地之造化,虽然玄妙,但却容易遭反噬,一旦完全失去意识必将万劫不复。我劝你臭小子还是少用秘剑术,用得越多,戾气越重,杀性越强,小心走火入魔。”

易林耸肩道:“谢谢二舅提醒。放心吧二舅,自从知道秘剑术容易失控之后,我是能不用便不用,我现在是连剑都不带的。我若是拿着剑,剑一见血我就莫名的兴奋,所以我都不敢轻易用剑。”

夏殇道:“如果将来时机恰当,我再把墨魂剑送给你吧。我迟早是要回茗剑山庄讨回公道的,到那时候我就可以名正言顺把这墨魂剑给你了。墨魂剑能凝神安魂,压制人的戾气,使人清心寡欲,就是用秘剑术也不容易失控。”

易林道:“谢谢二舅关心,侄儿心里有数。我这不是刚学了您老人家天下无双的剑法吗,以后我只用招数不用内力,也是可以的嘛。”

夏殇哈哈笑道:“你不用糊弄我了,我心里比你清楚,秘剑术可不是什么剑法,那是炼器与秘术的诅咒,深入骨血,只要你用剑,都摆脱不了它的影响。”

易林苦笑道:“那我不耍剑便是。”

“臭小子,诡辩之道你倒是挺懂。就此别过,有缘再见。”说着夏殇牵着青驴,远去了。

易林望着夏殇远去的天边,酒意上头,仿佛黄粱一梦,一切都不曾发生。

无论什么武功,到达一定境界之后,便难以寸进,若想有所突破,只能是感知与反应的提升。今日得茶酒双绝夏殇的教诲,易林获益良多,对武学之道的感悟又更深了一层,到达了另一种境界。

那白衣骑驴的秀士,伫立在山坡上,看着易林离去的背影。

这时,一位青衣秀仕悄然而至,现在白衣秀仕旁边,笑着道:“他可是你的亲外甥,你倒是狠心,要将他变为你的傀儡。”

白衣秀仕淡淡道:“他本来也命不久矣,我不过是物尽其用罢了。让你在他身上种的蛊虫,你种了吗?”

青衣秀仕点头道:“中了。你一旦激活他身上的傀儡术,他很可能会死。你真的忍心利用他来牵制茗剑山庄?”

白衣秀士表情漠然,淡淡道:“李丞相当初救他一命,不也是为了要利用他吗?他死得其所。”

这青衣秀仕正是当朝宰相李林甫,而那白衣秀士则是刚才和易林喝酒论剑的茶酒双绝夏殇,也是明教左使卓立。

李林甫道:“傀儡就是傀儡,你是想这乱世为你所用罢了。”

夏殇道:“当初我与茗剑山庄恩断义绝,遭万人追杀,是轩辕教主收留我。后来我去南疆学习傀儡术,没想到归来时,明教已经被灭。我便发誓,一定要重振明教,广宣教义,众生平等,适者生存。”

李林甫道:“现在看来,局势的发展都在你的掌控之中。”

夏殇淡然道:“任重而道远。第一步就是要灭了茗剑山庄,瓦解武林勤王军的成立。梁羽那小子说得对,这天下要乱起来,才有趣。我这外甥单纯好骗,是一颗好棋子。”

李林甫道:“此时此刻茗剑山庄是众矢之的,最后不可避免要……不复存在。”

夏殇道:“不复存在就不复存在吧。从我叛出茗剑山庄的那天起,就已经恩断义绝了。有了易林这个引子,我就可以带领教众杀上茗剑山庄,一雪前耻。”

李林甫感慨道:“我们少年时游历江湖,可曾想过今时今日的状况?”

夏殇长长舒了口气,遥望远方天际道:“天地之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命运使然……我辈只不过是顺势而为。”

山坡上,两人并肩而立,清风过处,衣角飞扬,仿佛视乱世如棋局。

远处,有人徐徐骑马而来,灰衣素履,扬起手挥舞着手中的马鞭。

夏殇轻轻耸肩道:“他怎么也来了?”

李林甫摊了摊手,表情无奈地道:“前些日子我在朝中与他闲聊,不经意提起你会造访长安城,他便缠着我非要让我带他见你一面。我虽百般推辞,他还是厚着脸皮动不动就往我府上跑。我实在没办法,就叫他来了。都是故人,难得相聚,见一下也无妨。只是没想到他来得这么早……”

夏殇缓缓道:“只怕也有二十多年没见了。他倒还念旧情。”

那灰衣秀士下马拱手行礼,感慨道:“江汉曾为客,相逢每醉还。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欢笑情如旧,萧疏鬓已斑。何因不归去?淮上有秋山。夏兄,上次梁州一别后,转眼已是多年,别来无恙呀。”

夏殇躬身回礼道:“韦兄不愧是进士,好文采呀。我这些年浪迹江湖,物是人非,谈不上好坏。听李兄说,韦兄如今已是检校左司郎中,乃皇上近侍,出入宫闺,扈从游幸,可谓功成名就也。”

韦应物摆手说道:“哪里敢和李兄相比。他可是当朝宰相,百官魁首。当年我们三人在梁州结伴游历江湖,现在想想,甚是怀念呀。我和李兄后来选择考取功名,入朝为官,也只有夏兄还初心不改,笑傲江湖。”

夏殇笑道:“哈哈哈,我这人无拘无束惯了,只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

韦应物苦笑道:“如今想想,真是后悔当初没能摒除功利之心,结果误入官场,蹉跎岁月。”

夏殇淡淡一笑道:“世事变幻,没有谁可以初心不改。大家各有各的道路,最后说不定便殊途同归呢。韦兄考取功名,为国为民,不也是让人钦佩么。”

韦应物叹息一声道:“如今天下局势大乱,我纵然想为皇上分忧,也是有心无力啊。官事莫提,此番前来就是想找夏兄叙旧。那日我在朝中偶遇李兄,听他提起你会来长安城,我便请他一定要带我见你一面。”

夏殇哈哈笑道:“咱们三位故人难得相聚,何不找个地方一醉方休呢。”

韦应物笑道:“夏兄好主意。李丞相对长安城的吃喝玩乐最是熟悉,就请他来安排,一定周到。”

李林甫也开怀大笑道:“韦兄这是对我冷嘲暗讽呀。不过安排一顿酒,我当仁不让。”

三人各自上马,向长安城奔驰而去。当初他们年少轻狂,意气风发,一起策马江湖,后来分道扬镳,各有所求,不也是命运使然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