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王还没说完,长孙霖已经走远……
长孙霖离开之后,易林也告别宇文峰等人,追上长孙霖的脚步。
长孙霖望了一眼易林腰间的匕首,淡淡一笑道:“易林兄明明书生打扮,腰间却插着一柄匕首,倒显得不伦不类,我现在有点后悔当初送你这柄匕首了。和你的气质一点也不搭呀。”
易林丝毫不介意匕首在自己身上会显得格格不入,但他也不好意思说自己每天都随身带着这柄匕首,因此这样未免有暧昧挑逗之嫌。
易林微咳一声,嬉笑道:“平日里也不常随身带着,今日宇文兄约我出来喝花,嘿,游船,我怕会和人起冲突,所以带着防身。嘿,没想到今日这匕首差点就派上用场了。”
长孙霖略带讽刺地道:“易林兄倒是好雅兴,这都临近科举考试了,还有闲情来西湖游船。不过这也难怪,花满楼里的姑娘都是个顶个的漂亮。”
易林尴尬一笑道:“嘿,读书枯燥,偶尔也还是要放松一下的嘛。只是没想到会遇到霖兄你。看来皇上是有意要撮合你和琼王呀,不然也不会让他带你游湖。这琼王竟然包下了整艘花满楼,可真是下了血本。”
长孙霖不屑置辩,耸肩道:“你是觉得我只会从军打仗,不顾及儿女私情吗?”
易林笑道:“那倒没有?只是有点惊讶。没想到鼎鼎大名的长孙将军也会有为儿女私情烦恼的时候。”
长孙霖忽然肆意笑道:“易林兄是如何看得出来我烦恼的了?儿女私情又不是洪水猛兽,我何须为其烦恼。其实我也没有传言中那么的铁石心肠。”
易林耸了耸肩,煞有介事地道:“我可听说长孙将军自幼修佛,断情绝爱,只为长孙家族和御林军而活。坊间传言,长孙家就是皇上的傀儡。”
长孙霖神色转阴,杀气一闪而过,冷道:“若是此时四下无人,说不定易林兄已经被我沉尸西湖了。我长孙家的事情岂容他人置喙。”
易林感受到了长孙霖散发出的巨大压力,气势磅礴得让人喘不过气来,仿佛笼罩在毫无空气的牢笼中,难以呼吸。易林抓头求饶道:“在下口无遮拦,还望长孙将军海涵,坊间传言荒诞无稽,可笑至极,岂能当真。”
长孙霖沉声道:“这种口不择言的事我已经见怪不怪了。我介意的是易林兄对我的一再试探。我可警告易林兄,别再试探我的底线,小心性命不保。”
易林长长舒了一口气,笑道:“我已经岂是那种不识趣的人,我就是吊儿郎当惯了,一时口快,纯属无意之失。”
长孙霖一本正经的道:“如果不是因为我曾在太行山断石崖见过易林兄你内心真实的一面,单凭每次见你表里不一的种种行为,我一定会觉得你是一个阴险狡诈、诡计多端的坏人。我严重怀疑易林兄此次来长安城肯定还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易林忽然咧嘴笑道:“实不相瞒,我来长安城确实是别有所图。”
长孙霖不以为意地道:“长安城集天下之繁华,乃是欲望之都,谁敢说没有所图?只要不是图谋不轨,危害我大唐安危,我长孙霖才懒得管呢。我相信易林兄内心深处是有心系天下的良知的,不是那种会胡作非为的人。”
易林心想,我怎么不知道自己竟然还是个心系天下的烂好人?你这帽子也扣得太大了吧。但见长孙霖没有继续追问他来长安城到底所为何事,易林如释重负,赶紧转移话题道:“不过话说回来,琼王风度翩翩,也是个好的归宿。经过刚才在花船上那一番折腾,我算是看出来了,琼王和玙王都对你很是爱慕。”
长孙霖淡淡一笑道:“说到底不过是皇上的精心安排罢了。御林军乃镇国之军,负责远征伐事,皇上当然想安排个皇子把我娶了以求更好把控,就像当初我爹娶我娘一样,也是出于先王的意愿。在皇上看来,如今众多皇子当中,不是太子党就是寿王党,偏帮谁都不好,也只有向来中立的琼王和玙王最为合适了。玙王的母亲早死,而且毫无背景,但琼王母亲背后的家族却是洛阳最大的酒帮商贾,所以皇上最后选择了琼王。”
易林愣了一下,苦笑道:“霖兄倒是心眼清。”
长孙霖眼光一冷,沉声道:“易林兄当真以为我是因为姓长孙才当上御林军将军之位的吗?我带领御林军杀伐征战的时候,从来不会对任何一个敌人手下留情。长安城的关系复杂得很呢。”
见长孙霖释放出恶意,易林连忙解释道:“不敢不敢,我从来不质疑霖兄的能力与智慧。况且我也不是霖兄的敌人呀。说实话,我光是和霖兄交谈都倍感压力,可见霖兄给人的压迫感有多强。”
长孙霖微微一笑道:“我又不是凶神恶煞的母夜叉,有那么可怕吗?”
易林苦笑道:“我是觉得霖兄对事物都有很深刻的见解,和你谈天论地会让人生出一种所有小心思都无法隐藏的感觉。要是换做别人,早就迫于霖兄的气场压力而汗流浃背了。”
这是易林的心里话,因为长孙霖给人的感觉实在是太难以言喻了,身为一军将领,有巾帼须眉的大将之风,身为女儿家,又有女子专有的敏感聪慧,仿佛所有的事情在她面前都无所遁形。这样一位就连出来约会都是男装打扮,腰间别着长剑的女子,怎么会是一般的女子呢。
易林心里苦笑,自己就不应该追上来想为玙王说几句好话。就算帮玙王拉拢了长孙霖,也不见得玙王就能把控得住当前的局势。或许玙王选择离开长安城去从军才是保全自己最好的途径吧。
长孙霖似乎看出了易林的心思,忽然道:“易林兄觉得玙王这个人怎么样?圣意难测,若是有一天皇上逼着我不得不找一个皇子当郎君,我反而觉得玙王或许比生性风流的琼王更好。至少玙王没那么烦人。”
易林本来都想灰溜溜地挥手告别了,但听她主动提起玙王,觉得为玙王说好话的机会来了,于是喜出望外地道:“霖兄听过卧薪尝胆的故事吗?”
长孙霖点头道:“当然听过。”
易林煞有介事地道:“现在的玙王就像是当初在吴国做人质的越王勾践,苦心经营,卧薪尝胆。”
长孙霖嗤笑一声道:“越王勾践乃一国王子,虽然在吴国做人质,但回越国之后怎么着也是可以继任一国之君的。而且越王勾践还有范蠡、文种两位大夫辅助,自然可以称霸一方。玙王却什么也不是,什么都没有,易林兄说他像越王勾践是否太看得起他了?”
易林一本正经地道:“他现在或许一无所有,但他可以在长安城外慢慢经营培植自己的势力。说不定太子和寿王鹜蚌相争,玙王反而渔翁得利呢。”
长孙霖笑道:“长安城内风云变幻,但你以为长安城外就不是凶险重重吗?你觉得玙王若是展露哪怕一丝丝的野心,还能在太子与寿王势力的夹缝中生存吗?”
易林茫然一愣道:“不试过怎么知道不行呢。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我很好奇,对于太子和寿王,霖兄最看好谁将来会继承皇位?”
长孙霖不置可否地笑道:“易林兄不用套我的话。对御林军来说,只忠诚于当今皇上。至于将来谁会继承皇位并不重要,只要是李唐的江山就好。如此说来,难道易林兄是对玙王报以厚望?”
易林耸肩苦笑道:“玙王啊?正如霖兄所说,要啥没啥,目前看来,难于登天。但以后的事谁又说得准呢。”
“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但有一点易林兄说得没错,玙王和越王勾践一样,能够隐忍吃苦……这样的人能共患难,但是否能共富贵,谁又说得准呢。”说完之后,长孙霖飘然离去。
易林站在原地,心中万分感慨。
这长孙霖确实是智慧超群的人物,小小年纪却行事老道,对当朝局势心如明镜。
大唐明明人才济济,为何会发展至如今的局面呢?难道仅仅只是因为皇上骄奢淫逸、无心朝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