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月无言，繁星闪烁，天地间一片寂静。

灯火辉煌的大殿内，宋明瑾带着痛苦的喘息如同鼓一般，重重地敲在黎水羽的心头。

她向来聪慧，自然听懂了药老的言下之意。

她问道：“那若是将师尊体内的灵气消耗一空呢？”

药老嗤笑，“哪有这么简单？”

“你没发现吗？他体内的魔气是凝滞的，无法流动，无法损耗。即使灵脉内的灵气损耗一空，暂时腾出了空间。可魔气越积越多，最后还是难逃一死。”

闻言，黎水羽的脸色比宋明瑾还白，“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药老沉默着。

黎水羽看到了希望，一双冰雪般的眸子盈满了祈求。“药老，求求您了，求求您救救师尊。”

她双膝一弯，便要跪下。

“你！”药老一把扶住黎水羽，又气又急，“你这是在做什么？”

看着黎水羽眼中的恳求，他长叹一口气，终究是心软了。

“你可还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你时说过什么？”

黎水羽自然是记得的。

那时候她刚被宋明瑾救下，一身是伤，吃了丹药也不见好。

宋明瑾心中焦急，便带着她到了药老的药庐。

药老握住她的手腕，灵力一探入她体内便面露惊奇，长长地“咦”了一声。

宋明瑾心中一紧，问道：“药老，怎么了？”

那时他的胡须还是黑色的，被打理得很好看。

他爱惜地抚着黑须，道：“这女娃娃的体质倒是奇特。体内容纳了这么多不同的力量，居然还能好生生地站在这里。”

这种体质可是那些疯子梦寐以求的。看她这样子，恐怕受了不少折磨。

唉，作孽啊。

思绪回到现在，药老道：“你体质特殊，能容纳多种力量；宋宗主体内的魔气又恰好与灵气泾渭分明。若是定时将宋宗主体内的魔气转移到你体内，他便能暂时无事了。”

黎水羽双眼发亮，“我要怎么做？”

药老又犹豫了。

他看着黎水羽，语气凝重，“水羽，虽然你体质特殊，能容纳多种力量。可魔气终究是魔气，它会慢慢吞噬你的灵气，一点点损毁你的道基，直至入魔。到那时，你不再是太初宗少宗主，不再是修真界的第一天骄，而是众人眼中自甘堕落的魔修。”

“更何况，即使你付出了这样惨痛的代价，宋宗主也只是暂时无事而已。这个方法只能延缓，根本治不了本。”

他长叹一口气，“宋宗主已经入魔了。水羽，你救不了他的。”

黎水羽的脸上却没有一丝迟疑与退缩，“药老，你不必再劝了，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她的师尊那么好，君子端方，温润良善。她怎么舍得让他入魔，遭世人唾骂？

能暂时延缓也好，修真界的天材地宝，奇丹妙方那么多，她就不信救不了师尊。

只要给她时间，她总会找到的。

见黎水羽坚持，药老只得将方法告知她。

方法其实很简单，绘制特殊的阵法后，以血为引，接腕为桥。

黎水羽依照药老所言，割开手指，将三滴血滴入宋明瑾口中。

割开手腕时，宋明瑾双眉紧皱，让黎水羽心口一疼。

魔气顺着手腕灌入黎水羽体内时，无边无际的疼痛渐渐袭来，让她忍不住闷哼出声。

药老见了，又心疼又气。他冷着脸道：“魔气骤然换了地方自然躁动。不出我所料的话，你此时承受的痛苦是宋宗主方才的百倍。”

最后一缕魔气进入黎水羽的体内。

疼，非常疼，她的额头满是冷汗，原本如同冷玉般的脸一片惨白。

但她的眼中带着笑意。

她小心翼翼地为师尊上完药，这才道：“没关系的。”

她疼没关系的，师尊不疼就好。

药老明白她的意思，登时被气得一趔趄。

怒气还未平复，又听到黎水羽道：“药老，有没有失去记忆的药？我不想让师尊知道他入了魔，也不想让他知道我是如何救他的。”

若是让师尊知道他入了魔，定会立刻自尽，以死谢罪。

他向来就是这样的人，谁都不愿拖累，什么都要自己扛。

药老气极，一个白玉瓶直直往黎水羽脸上扔去。

他大步往殿外走去，只留下怒气冲冲的一句话：“随便你吧，死了也不关我的事！”

黎水羽知道药老向来嘴硬心软，她接住玉瓶，心中满是感激。

第二天宋明瑾醒来时还有些迷茫。

他昨晚怎么突然睡过去了？

但见体内灵力运转流畅，并没有出问题，他便不去想了。

一身白衣，腰挂长剑，他仍旧是温润如玉、备受爱戴的太初宗宗主。

黎水羽坚持了五年，在她觉得自己还能继续撑下去时，宋明瑾渡劫了。

宋明瑾体内的灵气被劫雷损耗一空，魔气更是被刺激得急剧增长，盈满了他的灵脉也还未停止。

他要撑不住了。

黎水羽接住昏过去的宋明瑾，眼见情况紧急，匆匆摆下阵法后便处理宋明瑾灵脉中的魔气。

魔气源源不断地涌了进来，染红了她的双眸，摧毁了她的道基，她彻底入魔了。

她痛得几欲发狂，却顾忌着怀中的宋明瑾，勉强保持着神智。

在这无边的疼痛中，她仿佛过了一世，最后一缕魔气才涌进她的体内。

她处理好宋明瑾的伤口，薛兰七便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彼时她双眸赤红，一身魔气黑中带紫，宋明瑾倒在她怀中，生死不知。

不出预料，她被误会了。

但她没有解释的意思，毕竟她确实入魔了。

师尊体内魔气越发诡异，而她堕为魔修后，再想在太初宗来去自由实属异想天开。

于是，她想带着师尊去魔界。

她以为师尊不愿意，便打算使用强制的手段，即使师尊恨她也没关系。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师尊却答应陪她去魔界。

黎水羽心中震动。

要知道，师尊他没有记忆，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入魔，而她却是心生恶念，无故堕魔。可他还是无条件地信任她，愿意答应这样无理的要求，陪已经入魔的徒弟去魔界。

能救这么好的师尊，她纵死也无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