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他是她眼中的魑魅,十年后,他是她心中的良人。
十年间,她走在他所铺就的荆棘之路上,哭喊的、热吻的、狂爱的,都是他……
她的门沙烟罗。
********************
月上西楼,午夜的幽兰静静的开放。自打十年多前,翼望山中被人发现大片的金丝楠竹后,附魔师们蜂拥而来。山脚下那个宁静的小山村一时间变得喧嚣起来。
但只在短短的一年后,这一切又重新归于平静,只有山上光秃秃的土地上那一根根枯黄的竹节和左家庄里几座废弃的旅社,向后人们讲述着它们曾经拥有过的辉煌。
一个小小的身影在月光下奔跑,四周的地面上布满了竹子被砍伐后留下的矮桩,稍不注意就会跌到、被刺伤。
要来不及了!
二丫抬头看了看月亮,再不快点的话,就赶不上子时给姐姐上妆了。
左家庄的传统,新娘在出嫁当天的子时便起床梳妆,并在头上戴一朵只会在夜间开放的淡紫色兰花。
月光下静静开放的花朵,未经任何人的采撷,象征着处子的纯洁与高贵。
被派来执行这一任务的,就是年仅六岁的二丫。小小的女孩,必须在深夜行走在山中,寻找一朵只会在月光下开放的兰花。然而,似乎没有人质疑这件事情的合理性。
五年前是大女儿,五年后是二女儿,七年……不、也许六年后就会轮到二丫了。左家庄的所有人都知道,方家的女儿不过是他们儿子的牺牲品、垫脚石。
为了能让刚出生的儿子喝上一碗肉汤,他们卖了大女儿去给人家做童养媳,这个可怜的小女孩甚至还没有名字,从出生到她十二岁死去时,唯一的称呼只是两个字,‘丫头’。
现如今,为了给五岁的儿子请先生,他们又买了十四岁的二女儿去给个四十多岁的老男人做妾。她还好,至少父母给了她一个名字,‘大妞’。
也许不久的将来,就会轮到二丫。但是没有人会想到要替他们说些什么,最多可能也只是在背后啐上一口:“方家的那两口子真不是东西!”
“呀!”二丫脚下绊到一段竹根,惊呼一声,摔倒在地。
七手八脚的爬起身,来不及查看她隐隐作痛的膝盖,二丫连忙翻看怀中娇弱的花朵有没有被压坏。
淡紫色的花朵沾上了金黄的花粉,原本光洁的花瓣上出现了一道明显的折痕……这花,不能用了。
眼泪在眼眶中转了几圈,怎么办?再回去摘得话,也许就要来不及了……她一定会被娘打死的。
二丫,我们只是女人,我们能怎么办呢?
二姐的话萦绕在耳边,二丫咬着牙站了起来,膝盖传来刺痛,一软,又跌坐到地上。
这一颤,眼中的泪水滑了下来。二丫用力抹了一把脸,颤颤巍巍的又站了起来。喘了两口气,刚要往来时的方向转身,眼角忽而映入一个白乎乎的东西,身子一僵。
……马上就要子时了……听长辈们说,当初那些附魔师为了抢那些竹子,不惜大打出手,这一段段的竹根下,沁淫的都是鲜红的血液……据说每到中元时,这里总是会有些不干净的东西,现在、还不到中元吧?
打了个冷战,二丫低着头退了几步,才小心翼翼的看向那个东西。这一看,倒是松了口气,原来只是个小孩子,穿了一身姜黄色的衣衫,小脸圆乎乎的,在月光下隐隐泛着朦胧的光,笑眯眯的双眼,就像个玉娃娃。
二丫曾经跟着娘进过一次城,宽宽的大街两边的摊位上,摆着许多这样圆润可爱的娃娃。她当时很喜欢,可是却不敢跟娘亲说。虽然只要两文钱就能买个最小的娃娃,但铜板是用来给弟弟做新衣服的……
“你、你迷路了吗?”
刚要试着要走上一步,那个胖娃娃突然动了,一边叫着‘你别动,我过去就好。’一边冲了过来,圆圆的身体跑起来似乎一点也不费劲,眨眼之间,就站到二丫跟前,皱着一双可爱的眉毛,看着二丫的膝盖,说:“你受伤了。”
此时,二丫才想到自己刚才是摔了一跤,刚忙低头一看,原本郁闷的心情又低落了几分,这是她最后一条好裤子呢,现在磕破了,明天二姐出嫁她要穿什么啊。
微凉的小手附上二丫的膝盖,痒痒的,奇异的将疼痛驱走了。二丫好奇的动了动腿,真的不疼了!
“别动!最然不疼了,可还是得养上很久。你家里人怎么让你在夜里随便乱跑?”胖娃娃似乎有些不高兴二丫的随意移动,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条丝带,缠缠绕绕着绑在二丫的膝盖上。
“我姐姐明天出嫁,我来替她采花。”扁了扁嘴,可惜采到的花被她弄坏了,还得再去一次。
可是啊……她好喜欢胖娃娃,一句,就让她再跟他说一句就好,她跑得很快,应该赶得上。
“摘花?那不应当是做娘亲的去给自己女儿摘吗?”胖娃娃包扎好二丫的膝盖,往后退了两步,歪着头打量着二丫。
啊、不要离她那么远啦!
“嗯……娘她,有别的事情要忙。”悄悄往前蹭了蹭,嘻嘻,这下离着就近了。胖娃娃身上有股淡淡的苦味,就好像是村里甄府中那个病怏怏的少爷身上的味道。叫什么来着?人心?不对,人声?也不对。啊!对了,是人参!原来胖娃娃是人参娃娃。
人参娃娃朝二丫招了招手,弯月一般的眼睛亮晶晶的,“夜幽兰我家也有,离着很近,你要不要去采?”
咦?这附近还有人家?倒是第一次听说。二丫狐疑的环视了一下四周,不远处的黑暗中果然依稀露出一幢竹楼的形状。
什么时候这里有幢竹楼了?
“可是……好晚了。”二姐说,不能轻易相信陌生人的话……虽然人参娃娃很可爱,但他也是陌生人。二丫搓了搓手,犹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