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冈回到下榻的住处,没过多久沈括就过来了,带着他的长子沈博毅一同来拜访韩冈。.26dd.
沈博毅眉眼与沈括有几分相像,还没考上进士,本来是在家里读书,却被继母看着碍眼,被赶出了家门。也就二十七岁的样子,跟韩冈差不多年纪。
只是年龄两人虽然差不多,但气质就差得很远。韩冈久居高位,说话时,幽黑的双眸盯着对方的眼睛,慢条斯理的语调,随时随地都给人无形的压力。寻常官吏被他一盯,早就汗流浃背,没几个还能想着他的年纪。
而沈博毅历事不多,就差得很远。在韩冈面前有些束手束脚,没法放开来。
韩冈随意跟他聊了几句,见他问一句才答一句,很是紧张的样子,知道自己的身份给人的压力太大了,也就不跟他多说,勉励了几句,转过来与沈括闲聊。
不知存兄听没听说过蛊胀
这个病只在南方有。沈括点点头,这是很可怕的一种疫症,他当然不会不知道,在两浙见识过,疫症所及,连着几个村子都不见男丁。江南各路都有病,加起来少说也有数十万人之多难道玉昆知道该如何医治
其实蛊胀广西也有,不过患者不多,远比不上襄州。韩冈摇摇头,答非所问。
襄州沈括闻言脸色便是为之一变。
韩冈点头:正是襄州。
襄汉漕渠的难关并不仅仅在方城垭口一处。其他地段其实也是有些难以解决的问题。比如襄州的港口,肯定是要扩建,但那里一直都有名为蛊胀的疫症,传播范围很广,如果预防治疗不当的话,会大大拖延襄州未来的展。
韩冈看过疫区的好几家村子,里面的村民大半都是重病缠身,各个面黄肌瘦,有很多人病入膏肓,整个人干枯瘦小,肚子因腹水高高挺起蛊胀之名由此而来。而得了疫症的儿童,则是如同侏儒一般矮小。
以韩冈见识,所谓的蛊胀,根本就是血吸虫病。南方河流湖泊为数众多,得了此等病症的自然不会少。这个时代缺乏后世一服见效的特效药,而一吃多少服才能有效果的药方,又不是村民能承担得起,一旦得病,就很难再治愈,只能等死。
此病一,便是下痢便血,三人之便要死一人,等到急性病症减退,就会转成慢性,肚腹便会因此鼓胀起来。我曾询问过多人,主要是急性病的,都是下过水后不久便作,由此观之,此病应是缘水传播。
哔嘀阁
韩冈的推测让沈括觉得有些牵强,荆襄多河湖,有水的地方很多。河边一走,哪有不湿鞋的
的确。韩冈点着头,并不是有水的地方就有疫症。蛊胀病只看地区,出了疫区便少有人得病,只可能是水土有别与他处。所以我就让人从疫区和非疫区的河滩上取土,在不同地点各取了五十份。一番对照后,现这些土壤的成分都差不多,只有一样是前者明显多过后者,远远多出许多。
是什么沈括立刻追问。韩冈这番推理倒是有了几分道理,沈括也专注起来。
螺蛳。韩冈说道,当然不是普通的螺蛳。只有两三分长,一分宽,像根极小的钉子,所以我也为其顺便起名叫钉螺。而这钉螺,正是蛊虫的源头。
蛊虫的源头如何得知
放到显微镜下,便能从钉螺能看到散出的无数蛊虫,有头有尾,能游于水。
听韩冈这么一说,沈括便心急难耐,只想要找个钉螺来看一看。他和韩冈共同语言很多,不只是开通在即的襄汉漕运。
旧显微镜不成,太模糊,必须是加了水银镜反光的。韩冈进一步补充道。
沈括放下了急性子,笑道:玉昆你前日让人送来的水银镜我已经装在了显微镜上。有了水银镜反光,用显微镜时,看东西就清楚了许多。原本看不清的东西即便是细如丝,落到显微镜,便是纤毫毕露。
小弟本也是苦恼着怎么才能够让显微镜更加有效。后来突然有了一个想法,所以一等水银镜造出来后,小弟就立刻装在了显微镜上。
韩冈让人打造水银镜可不是为了给家里的妻妾当镜子用,铜镜也能凑合,而且还耐用。小小的银色镜片,其实是装在显微镜上的配件。
玉昆你之前,谁都没想到汞锡齐还能派上这种用场。沈括说起显微镜就很兴奋,前两天拿来看着树叶,到处都是脉络,细密如网一般。本以为已经很难得了,没想到还能看到蛊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