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暄唇边笑意颇是无奈，却也是谢过了众人的好意。
这也算是他先时易容为顾大夫结下的因果。
只是却也不好如此取拿。
他看了眼十一。
十一自是意会。
只是看十一的动作，其余人皆是摇头摆手，言道：“不用不用，真不用，这些东西也不值几个钱。”
便是其他相熟的人见了，也是上来相劝。
而人多了，便有人出言问道：“十一兄弟是来镇里补货的？”
虽说山中无论草药，还是食材等物皆是能自给自足，然而到底有些物什还是自镇中采买更是方便，故而时隔几月，顾暄便会带着十一下山。
只是往日里皆是易了容，这次未有这般做，在他人看来，便是顾大夫不知如何了竟未是同来，不由心觉奇怪。
而十一看了眼顾暄，却是否道：“不是。”
说完，他顿了顿，眸光看着众人冷静补充道：“要出一趟远门。”
“什么？要出门？”
闻言，顿时便有人惊呼出声。
还有人问道：“出远门？顾大夫呢？”
其余人亦是七嘴八舌，不住追问。
总结下来便唯有一个意思：“顾大夫怎么办？”
毕竟于他们看来，顾大夫便是那等一心医道不问俗事之人。
而十一则是养在他身边为他打理家常的童子。
如今十一要走了，听闻还是远行，那留的顾大夫一人在山中又怎行？
他们顿时便急了。
只见十一眸光若有似无地瞥过一旁的顾暄，继而似是沉吟着说道：“他已是先一步出发了。”
此言一出，围绕几人的镇民皆是呆住了。
等回过神来，其中有一人连忙叫了起来：“这……使不得呀，十一兄弟不知，最近来的人多了，听说外边现在可不大太平，怎能让顾大夫一人先行？”
另一人也是回过味来，应和道：“是啊，这出了事儿可咋办？”
亦有人言道：“顾大夫是何时走的？可能将人追了回来？”
他们面上是真切的急切。
“往南边还好些，往北面去那可就糟了。”
有消息灵通的摇了摇头，愁眉苦脸的，“若只劫财倒还好些，就怕有些不要命又不讲理的，看着不爽，便将人打杀了。”
“嘶……”
周围之人听闻，皆是吸了口气。
而顾暄也是趁此机会出声道：“诸位……”
然而众人此刻却无有心思听他言说，他们纷纷言道：“顾大夫可是大夫，就算那些人再狠毒，也不会……”
“呸！那些人都能干出这等不要脸面的事儿了，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有人说着说着，便义愤填膺起来，眼看着便要七窍生烟冒火不已。
他身旁之人还在关切言道：“我看，还是去将顾大夫追回来吧，”他看着十一，言辞恳切地提议道，“到时候劝劝他，等过了这风头再走也不迟。”
他方才说完，便有人止不住的泼冷水。
“谁知这风头要等到什么时候？听闻先时便有官府遣人去了，然而全是无用功，连人在何处都是寻不到。”
“果然啊还是别走了，咱们这儿虽是个小地方，但日子过得还算安生。可比外头好多了。”有一位提着菜篮子的大娘忧心忡忡地言道。
有人闻声附和道：“可不是？现在来镇子的人越发多了，我这出门打理个菜地都心慌的很，好在我那地头不远，不然……”说着，他面色也不大好看起来。
这时，有人着实听不下去了，他排开众人，走到中心圈，斜眼看着其他人言道：“顾大夫出门那定是有要事，怎可似你们说的这般轻易推诿？我看啊，要不就多请几个护卫，我看这几位大兄弟便不错，或者找那些商队随行，也能安全许多。”
虽然不满他一副你们都是傻子的态度，但众人细细思量了一番后，觉得对方所言倒是有些道理。
唯一的问题便是——
“顾大夫已经先行走了，咱们现在讨论找商队或是护卫也是无用啊。”
有人说出了这句大实话。
一时，讨论的火热的众人皆是渐渐安静了下来。
而小姑娘看了一圈下来，清透的圆眼眨了眨，便凑到十一身边，悄声道：“看不出来呀~还挺得人心的。”
她脆嫩的声音中仿佛带着些微的感慨。
便是那仿若与生俱来的恶意也难得没有展露出。
只是十一却不太想理会她。
故而只是目光冷淡地看了她一眼，便是收了回去，对着仿若被静了声的众人沉声道：“放心，他很好。”
他看了眼被冷落的顾暄，唇角似乎带上了点笑意，言道：“要相信他的医术。”
此言一出，立时便让话到嘴边的众人再次咽下了声。
“那倒是，我们要相信顾大夫。”
“可不是……”
小姑娘见状，撅了噘嘴。
她细长的指尖缠绕着发丝，目光一偏，便落到了顾暄身上。
只见他疏淡着眉眼立在那儿，静静的，便是一道难得的风景线。而他那双明明十足冷淡，却又时常带着温和之意的双眸，此刻面对着众人，有柔软笑意蕴在其中。
她细长的指尖微不可查的顿了顿，便即恢复了过来。只是清透的圆眼却是微微垂下，叫她一时看去文静了不少。
便在此时，却听有人扬声道：“不知几位是要去往何处？若是顺道，可与我等同路。”
顾暄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看去约莫二十许的俊朗青年正排开众人走来。
他面色微黑，身上穿着一身靛蓝色的细布衣裳，腰间则挂着一枚铜色的牌子，顾暄一眼便望见，上边用阳文纂刻着一个“鹤”字。
觉察到顾暄的目光，青年咧嘴，爽朗一笑。同时指尖拨动了一下牌子，便有精细的花纹被光线映照了出来。
顾暄眸光微动。
此时，青年已是隔开了人群，他迈步上前，先给几人拱手见礼，才是言道：“我是鹤山商队的温言。诸位若想路上有个帮衬，可以与我等同路，我们也不收钱，就是单纯的相互照应一番。”
说着，他目光便看向了高怀谷几人。
其中之意显而易见。
这顿时便叫几人为难了起来。
毕竟他们原先来此，是为了追查江湖上的一方传言……
而顾暄也知他们的来意，自是不会叫他们为难，他道：“这四位与我等并不同路。”
闻言，高怀谷几人虽是有些失落，但也是颔首言道：“这位小兄弟，你们的商队应当驻留不了多少时日吧？我们四人却是要在此停留些许时间。”
温言摆了摆手，笑容爽朗，直言道：“没事儿，大家不能同路，也能交个朋友，”随后，他又看向了顾暄，询问道，“那这……六位？”
顾暄言道：“只有我与十一。”
“噫！”小姑娘立时瞪圆了眼，她一把推开温言，嘟嘴道：“你什么意思？我不管，我要跟着你。”
顾暄清湛的眸光看了她一眼。
仿若带着些冷冽的光。
叫小姑娘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她嘟囔道：“什么嘛，反正我要跟着你。”
顾暄似是沉吟了一瞬，言道：“也罢。”
小姑娘霎时眼眸一亮，她笑嘻嘻道：“我就说嘛~我那么好~怎么能不带着我呢。”她细长的指尖陶醉般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而顾暄却是想着，《寸生功》着实凶厉诡谲，便是他也不能言说定能将之废去。倘若将其羁押在牢中显然不妥。
而带在身边虽也不甚妥当，但到底也是一折中之法。
如此，也能给他更多的时间思索如何处置对方，是将功赎罪还是……
想到此处，他又是抬眸看了对方一眼。
眸光清清淡淡的，好似无有什么多余的情绪，唯有最直接的衡量。
至少现下看来还有补救的可能……
他心中思虑转过，便即看向温言，对方被小姑娘推了一把，现在还揉着胸口，看去有些生疼的模样。
顾暄先是为小姑娘所行道了声歉。
温言连是摆手道：“不用道歉，也没事，也是我自己没注意。”
小姑娘在一旁见他如此识趣，笑眯眯地打量了他几眼。觉得他倒是还不错，可比十一那冰渣子好多了。
她努了努嘴。
只听温言道：“不知三位是要去往何处？”
顾暄道：“欲往医谷一行。”
“医谷？”
温言点了点头，他思索了片刻，回道：“我们商队虽不去医谷，却是会途经医谷外的小镇，几位不嫌弃的话，可以跟着我们一道走，自然的，我们商队不会为三位备上车架，这个得三位自行准备。”
顾暄亦是颔首问道：“不知商队何时离去？”
“明日卯时自南门离开，在此之前，商队会歇在南门口的青云客栈中。”
温言很是干脆，也并未隐瞒住处。
顾暄再次道了声谢。而温言摆了摆手，便要告辞离去。
只是这时，不远处又是传来了喧哗声。
几人皆是望了过去。
只见不远处的官道上，正缓缓走来一位穿着一身黑色衣袍的男子。
微赤的骄阳落在他身后，叫他的面容在光影下一时看不真切，然而那通身峻冷肃杀之气，却已是透体而出，叫靠的近些的人都不住地往后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