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那位向先生很高兴的样子，他眼睛微微弯着，对桥本央诗道：“初次见面，”他从女管家手中拿过一个礼盒递给对方，“一点礼物，还望笑纳。”

“哈哈，这孩子哪里需要什么礼物呢？”桥本家族的宗主急忙道，他看上去十分紧张，树皮一样的脸皱纹分明。

桥本央诗看着那位向先生手中的墨绿色天鹅绒材质的礼盒，犹豫了一瞬。

向回意声音很轻，就像是面对朋友一般：“能让你父亲不再衰老下去的礼物，也不要收吗？”

桥本央诗怔住了。

他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父亲的苍老的脸，缓缓垂下眼睛。

“不要再耍孩子气了！”桥本家族的宗主忽然道，“向先生的礼物何等珍贵，岂是你个小孩子能受用得起的？”

父亲……

桥本央诗缓缓抬起眼睛，他的视线从墨绿色带有强烈诱.惑的礼物盒子，一寸一寸移到向回意的眼睛上。

他对上了向回意那一双深黑色的瞳仁，桥本央诗想起自己曾在外室听到家族里的叔叔们讨论父亲的死期，叹息家族里没有成长好的继承人。

他记得四叔穿着鼠灰色的和服，低声叹息：“央诗年纪还小，大哥这样离去，桥本家恐怕就要没落下去了。”

他记得父亲几个月内迅速苍老的脸，从四十岁头发黑亮的年青人，变成了垂垂老矣两鬓斑白的老人。

如果真的可以延长父亲的寿命……

如果父亲真的能好起来……

那一直被家族保护的怯懦的他，承受一些代价也不是不可以忍受的。

桥本央诗目光聚焦在那个墨绿色、用深海珍珠装饰的礼物盒，抬起素白的手掌，双手郑重接了过去。

“初次见面，很高兴收到您的礼物。”

刹那间，桥本家族宗主脸色灰白起来。

向回意微微笑着，仿佛对父子两人的争执都不在意，将礼物递给了他。

几个人步入会客室，阳光正好，桥本家族宗主桥本律沙率先开口：“【爱丽丝】这个月就要上市，我代表桥本一族想要极东地区的授权代理。”

向回意没有回话：“人拆礼物的时候我们还是要尊重对方。”他伸出手，像是要把桥本央诗召唤过来，“礼物还满意吗？”

桥本央诗解开用深海珍珠和远东丝绸捆绑的蝴蝶结，拆开墨绿色的绒质外壳，里面纯黑色的衬布映衬出一个血红色的东西，还在一下下蠕动。

这竟是一颗鲜活的心脏！

桥本央诗下意识地把手中礼盒丢了出去。

向回意大笑起来。

一直笑了半分钟，向回意看着还在发抖的桥本央诗，唇角微微翘起：“扔掉别人送出的礼物，可不是礼貌的行为。”

他的声音还是这样轻快，桥本央诗却浑身冰冷，双手发抖。

他的父亲桥本律沙跪在地上捡回向回意赠出的礼物，十分郑重地将那颗还在跳动的血淋淋的心脏收拢好。

“已经收好了，请您原谅！”

十分奇怪，那颗心脏在地上滚了一圈，却没有沾上半点尘埃。

向回意好整以暇地看着，看到桥本律沙恭恭敬敬地将礼物盒子收好，无趣地调换了一下坐姿，他倚在单人沙发中，不紧不慢地开口道：“你愿意为极东地区【爱丽丝】的代理付出什么代价？”

桥本律沙面色严肃，他膝前还安安静静放着那个墨绿色天鹅绒礼盒，他早就说出构思十几遍的腹稿：“桥本家愿意成为您的附庸，犬子央诗愿意成为您的刀剑。”

“蒙您不弃，桥本家在娱乐领域还有些微不足道的关系，愿意为尊贵的大小姐，您最珍贵的宝石提供一些帮助。”

向回意的笑容渐渐凝滞下来。

过了一会，他像是非常愉悦一般，声音低缓道：“是谁敢让你们拿阿妹威胁我的？”

向回意缓缓抬起头，抽出随身携带的配枪。

“砰砰砰砰砰！”

子弹沿着桥本律沙的身体描了个边，深深打进沙发的木头里。

向回意微笑着问：“感觉很庆幸吧，这样轻易就可以饶恕你的冒犯。”

桥本律沙瘫坐在沙发上，挣扎着想要爬起来道歉：“请原谅我的失礼，我没有胆敢冒犯您的意思！”

向回意唇角上扬，一只手举着枪：

“砰！砰！砰！砰！”

四下分别打在桥本律沙的四肢末端，桥本律沙的手腕被钉在沙发上，汩汩地流着血。

地上已然成为血泊。

桥本央诗跌坐在地上，坐在一地鲜血之中。他跪着爬过去，泪流满面，颤抖着挡在向回意面前。

“请，请不要杀我的父亲！”

向回意微笑着，微微低着头，金属的银色链条眼镜托在鼻梁上，反射出冰冷的光。

他垂着眼睛看着这个怯懦的青年：“真是胆小的孩子啊，到这地步都没有杀我的勇气。”

向回意优雅地将桥本央诗踹到一边，黑色皮鞋踩着鲜血，走到桥本律沙身前，阴冷地盯着他苍老的脸：

“你有一句交代遗言的时间。”

桥本律沙苍老干涩的嘴唇翕张，他眼前发黑麻木，艰难侧过头，看着沾满了一身血的儿子。

他颤颤巍巍着，用尽全力，选择把这仅有的一句遗言托付给儿子：“以后你就是桥本家的宗主，央诗，不要……”

“砰——”

他没能说完。

向回意枪口抵在他的胸前，射出最后一颗致命子弹。

他吹了吹发热的枪口，微笑着道：“都说了只有一句话，不要耽误我的时间。”

向回意笑意吟吟地看着桥本央诗，招了招手：“小孩儿，过来杀我啊。”

桥本央诗双手剧烈颤抖，瞳孔涣散，目睹了亲生父亲的死亡。

“去死吧！”

桥本央诗冲了过来，双眼通红，拿着那个仇人赠与的墨绿色丝绒礼盒，就要砸在向回意的脸上。

向回意还是微笑的模样，轻描淡写地捏住了桥本央诗的手腕。

“咔嚓。”

腕骨碎了。

向回意喟叹一声：“被命运愚弄的羔羊啊。”

桥本央诗脸色通红，双眼像是用血水洗过，他再次冲了上来！

然后被向回意一脚踹了出去。

向回意对桥本央诗的活力感到十分满意，他半蹲下来，冰冷的枪口托着桥本央诗的面颊，他直视着这个怯懦的年轻人的眼睛，问道：

“你愿意代替你的父亲，行走在永夜之下，成为我的【恶魔】牌吗？”

“作为你为我工作的报酬，”向回意露出一个残忍的微笑，“我可以复活你的父亲。”

“当然，代价由你支付。”

“是你杀了他！”桥本央诗怒喝。

“是我杀了他。”

向回意站起身，看着这个坐在血泊中，满身是自己父亲鲜血的年轻人，微微一哂，“机会只有一次，你有六十秒钟思考的时间。”

桥本央诗空洞地睁着眼睛，抬头仰望着向回意。

恶魔向他露出一个微笑。

他咽了咽口水，看着桥本律沙的尸体，没有流下一滴眼泪。

“我答应你。”桥本央诗嗓子干涩地道。

“很好。”

向回意摸出一副塔罗牌，七十八张牌面在他指尖翻飞。

他轻描淡写地抽出一张【魔鬼】。

这张牌通体黑色，中间是个坐在高位的有着长长羊角的人身恶魔，它一只手举着做出怒吼的姿态，另一只手抓住权.欲的火把。在它身边是一男一女两个人类，用锁链囚困住，他们生长出恶魔的尾巴和角，已经脱离了凡人，成为了魔鬼的奴仆。

桥本央诗恍惚接下，跪坐在地上。

他听到向回意居高临下的声音：“好好收拾一下，传说中的恶魔可不能是这副被欺负过的小孩子的脸。”

向回意低声咳嗽起来：“你的第一个任务，查一个叫做任留君的人。”

……

大型商超负一层，任留君在琳琅满目的超市中推着购物车，微微侧过英俊的脸。

谢纨看着他在膨化食品区停留半天：“怎么了？”

任留君心底发寒，一股不好的预感从心中生出。

他刚要出声，就听到不远处有人的脚步声传来。

“谢老师！”纪总监在零食架子边摆了摆手。

谢纨精准地将一包果冻投进购物车里，对纪总监摆了摆手。

他们除了那条丝巾的纠纷以外，关系还算不错，纪总监最近想等【爱丽丝】发布上市，就带着现在的资历跳槽。

现在的公司钱给的不少，就是压力太大了。好在她房子首付的钱已经凑够了，只等着喜欢的楼盘开盘出售。

她是高级销售总监，收入怎么都够房贷的。

纪总监提着包来到谢纨身边，评价他刚才的动作：“三分！够准的。”

她抱怨道：“最近真是够忙的，成日吃外卖我人都不好了，天知道我最开始是想要自己做饭，过那种vlog里面一样的生活。”

“现在好了，都忙疯了，我连续吃十四天外卖了。”

一路搭着话，纪总监拉着谢纨东逛西逛，她是疑心很重的人，却对谢纨有着无名的好感。

对方身上像是有一种魔.力。

纪总监在水果区挑选着。

“你喜欢吃樱桃吗。”

“汪！”

一声犬吠。

纪总监脸色瞬间煞白，眼前一黑，身体一软跪在地上。

她昏迷了几秒钟，恍惚了一会才察觉到自己周围围满了人。

谢纨有力地扶起她，漂亮的眼瞳环视一圈。

只见一个帆布包里探出了一个黑色的毛茸茸的小脸，正在吐着舌头看着他。

歪着头，伸着爪子，跃跃欲试地从袋子里爬出来，跌跌撞撞沿着柜台走向谢纨，像是对他很感兴趣。

它几步迈到了这美丽少年的手边，蹭了蹭他的手臂，tian着谢纨洁白纤长的手指，轻轻咬着，湿.漉.漉地黏在他透白的干干净净的指尖。

这是被主人偷偷带进超市的一只小狗。

它歪着头，轻轻啃着。

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和另一双灰绿色的眼眸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