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火(1 / 1)

第2章

谢纨轻声应下,心中怒火熊熊燃烧。

他太了解向回意,知道此人是个不折不扣的疯批。

从镜子中得知,向回意是一本书中的大反派的时候,他心中没有惊讶,反倒觉得理应如此。

谢纨垂下眼睛,收敛眼中神色。

他垂着眼睛看到向回意慢条斯理地用酒精将自己的手消毒一遍又一遍,像是触碰到什么脏东西一眼。

这人一向有洁癖,碰什么东西都要擦很多遍手。

谢纨在心中打量着他。

光可鉴人的白色木板地面上,一行浮动的血字渐渐扭曲地提示着:【任务1:书中反派似乎经受过严重的心理创伤,经过促膝长谈后你会得到反派好感度+10】

谢纨淡淡地瞥了一眼,似乎无动于衷。

那血字见了,焦急地蔓延到谢纨脚下,想要提醒对方有未完成的任务。

不知道沾惹上这些东西会有什么风险。谢纨避开血字,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脚掌被厚厚地包裹起来,见不到血,不会让人洁癖发作。

就在此时,一只冰冷的手摸着谢纨光洁白皙的脸,向回意淡漠地捏着谢纨的下巴,抬起来,问:“你今天似乎一直心不在焉?”

谢纨笑了下:“可能是还有点痛。”

向回意眯起眼睛。

半晌,却什么也没说,收拾好药箱,转身放回柜子里。

“痛就记牢了不要犯错。”

对方背过身说。

谢纨看着对方的背影,迤迤然离开沙发,打算通知管家明天换个不会反光的地板。

绝不给那破镜子留下可乘之机。

他一个人回到卧室,换上衣橱里千篇一律的柔软的白色蕾丝睡裙,这是向回意一贯的喜好。

卧室的古铜浮雕化妆镜中暗光闪烁,猩红的血字在镜子中浮现出来:【刚才是大好时机,怎么不做任务?】

少年一声轻笑:“我有说过接下任务吗?”

对方显得很惊愕:【你难道不想改变自己的命运吗?】

谢纨躺在自己柔软的床上,说:“我当然想改变自己的。”

他笑着,黑色的眼眸中冷光一闪而过:“但是向回意必须死。”

对方像是沉默了下,接着红色的字扭曲着问:【我可以帮助你,你可以接下任务了。】

谢纨面上不动神色。

心里想,这东西三番两次催促他接下任务完成任务,肯定不简单。

如果他完成任务,对方会得到什么?

那个金钱一般等价物究竟是什么?

或者换句话说,达成任务,他会失去什么?

细细思索着,谢纨面上不显露分毫,靠在床柱上,悠悠地说:“再说吧。”

他的视线望向窗外,看向夜莺庄园的无尽夜色,大雨滂沱,只看得到一片灰色的水雾。

他这是与虎谋皮。

不过值得一试。

手机闪烁几下:“下来。”

发信人向回意。

这是每天对方该入睡的时间,按照过去每日重复的单调日程,谢纨会弹奏钢琴助眠。

琴声那么大,怎么就没震死他呢?

很多过去不会想的东西被挖掘出来。

不愧是言情小说的炮灰,真够敷衍的。

谢纨保持着优雅的微笑,洗了洗刚被捏过的脸,?迤迤然下楼。

……

琴房布置在向回意隔壁的房间,只隔了一面透明的玻璃墙,里面摆着价格不菲的古董花瓶,以不符合声音传播原理的方式,经过鬼斧神工的装修,确保传到反派耳中是轻柔而低缓的。

谢纨坐在琴凳,纯熟地弹着钢琴曲,一首首平缓优柔的夜曲在他纤长的指尖流淌,都是各个时代大师的名作,他弹奏得一直很好。

他一直弹了一个小时,直到手指酸痛,腱鞘尖锐疼痛起来,也没有听到向回意叫停。

现在已经接近午夜,按照往日,他早已回去休息,在罗马式大床上安睡了。

谢纨这才明白为什么向回意刚才高拿轻放,原来在这等着他呢。

他仿佛不知疲倦地弹奏钢琴,忽略到手腕和腱鞘的尖锐疼痛,继续弹奏起来。

他的余光透过光洁的几近无物的玻璃墙,看到了闭着眼睛,不知是睡是醒的向回意。

谢纨指尖下琴键毫不停歇,猛然按下一个强音!

一个尖锐、刁钻的强音。

躺在床上仿佛已经入睡的向回意,一瞬睁开眼睛。

一串时而肃然崇高,时而激愤飞扬,让人捉摸不透,心脏随之一同颤栗的音符,从谢纨苍白的指尖流畅滑出。

这是贝多芬c小调第八钢琴奏鸣曲-悲怆!

一个个音符接连不断从弹奏钢琴的人指尖肆意流出。

既然向回意不让他睡觉,那他也别想睡了。

琴声激烈,如同魔鬼的戏谑,节奏十分鲜明,充斥着不和谐的旋律和尖锐刺耳的和声,狂野又粗暴,像是深渊在耳边轰然嘶语。(注:1)

向回意穿着黑色丝绸睡衣坐起来,捏了捏太阳穴,忍了一会儿,打开琴房的门。

钢琴声流泄而出。

他站在门口,像是在欣赏乐声,嘴角微微翘起问:“你在干什么?”

只有熟悉的人知道他已经在发怒的边缘。

谢纨陪伴对方这么多年,当然看得出。

他装作没有察觉一般,道:“我看您今天睡眠质量不是很好,如果换个演奏风格会不会好很多。”

向回意笑了一声:“你倒是胆子很大。”

他指尖轻轻点了点玻璃,有节奏地敲击两下:“今日几次三番忤逆,阿妹,你不听话。”

他这已经是怒极。

谢纨一眼不错地看着他,心脏剧烈跳动,能够听到砰砰的心跳声,头脑一时间极度清醒。

他微笑着,缓慢地骂了一声:“谁是你妹妹?”

他看到向回意的敲击玻璃的指尖一顿。

然后笑意越来越甚,几乎到了愉悦的地步。

向回意轻声说:“很好,阿妹,小鸟也有呼吸新鲜空气的机会。”

他声音那么轻,优雅低沉,却带着无尽的危险。

“不过我想,你或许不需要这些东西。”

谢纨闭上眼睛。

“砰——!”

他拎起古董花瓶,猛然砸在向回意耳边。

同他擦肩而过。

铜质的花瓶砸在钢化玻璃上,发出巨大的、沉闷的一声。

向回意抬起眼皮,看着拎起结实的铜质古董花瓶的少年,笑意渐渐消失。

“你过火了。”

这才是他本来的面目。谢纨举着沉重的半条小臂高的花瓶,就贴在向回意的苍白的耳边,仿佛再移一寸就会把他砸得血肉模糊。

他看着向回意,唇边勾勒出一抹笑意:“放我走。”

向回意低声咳嗽起来,他身体一向不好,神经衰弱,现在这么晚没有入睡,已经很勉强了。

谢纨冷冷地看着他。

咳了许久,向回意苍白俊秀的脸上泛上病态的红晕。

“……你随时都可以离开,阿妹,”他声音沙哑,“不过所有命运的馈赠都有代价,你准备好接受了吗?”(注2)

命运的馈赠?

是指那些钱吗?

谢纨自身就是谢家的独子,虽然现在谢家只剩下他一个人,但他因此继承了大量财富。

夜莺庄园的实际产权就在他的名下,有什么馈赠可言?

谢纨神色如常,重复那一句:“放我走。”

向回意闭上眼睛,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嘴唇殷红,他说:“你可以自由进出,我会给安保队一份许可。”

他睁开眼睛,看着这个少年,兴味地勾起唇角:“你最好能承受起这份代价。”

谢纨没有说话,只是手腕颤抖地把沉重的铜质花瓶凑近了些,冰冷的金属贴着向回意的面颊:“现在,放我离开。”

“轰隆——”

一道雷声骤然劈下!

耳边嘈杂的雨声变得更加清晰,大雨倾盆而下,冰冷地砸在地上。

夜莺庄园笼罩在一片沉闷的阴云之中。

带着细密雨线的冷风吹进来,冰冷的灯照在两人身上,谢纨肌肉酸痛,手腕因为刚在弹琴已经承受过负,现在举着一个沉重的金属化花瓶这么久,隐隐在颤抖。

这具身体出人意料地纤弱。

向回意靠在玻璃墙上,半闭着眼睛:“好。”

他睁开眼睛,看着举着铜质古董花瓶的谢纨,微微笑起来:“我能去拿下我的手机吗?”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谢纨没答应对方,只是扔给他一个早就准备好的座机。

座机直通夜莺庄园的管家和安保团队。

谢纨颤抖地、牢牢地举着花瓶,眼神却亮地像是刀光。

他迫近对方:“你可以打电话了。”

谢纨将花瓶贴近对方的太阳穴,只要一个不对,上面尖锐的浮雕就可以在瞬间砸破对方的头颅。

太阳穴是头骨最脆弱的地方,拿着尖锐物用力刺破,可以直接看到脑浆。

向回意低着头,打下电话,语气轻松:“准备一份通行证,大小姐明日起要出去。”

他挂断电话:“夜莺庄园将对大小姐无所禁忌。”

向回意倚在墙边,捏住对方手腕,似笑非笑的望着他:“阿妹,你满意了吗?”

“砰——”

手腕脱力,铜质金属花瓶砸在地上的声音。

谢纨力竭地靠在墙上,额头上挂着汗珠,胸膛剧烈起伏,他眼瞳像是一把尖锐的刀,明亮得耀目。

谢纨道:“你不会忘记了,我是个男孩吧。”

一颗水珠从几不可见的喉滑进繁复的长裙中,谢纨抚平裙摆,繁复的蕾丝触感就是最大的讽刺。

他侧着头,讥嘲道:“你从没有过妹妹。”

向回意大笑起来。

一丝红晕浮现在他苍白的脸上,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向回意轻声道:“确实,我差点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