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所谓归途(1 / 1)

边月满西山 奕辰辰 2736 字 2022-03-12

此人的动作不快,甚至很是缓慢。

刘睿影看子眼里,明明知道不应该让他取下弓箭,拿在手里,但是他的身子却好似来不及反应般,就这么直勾勾的定着。

当他弯弓搭箭时,刘睿影想要做出些反应,但是却来不及了

破空之声响起,三支箭径直从刘睿影上方飞过,落在他身后,插入黄沙之中,只露出尾端的羽毛,其余的箭身部分一点不存。

当这三支箭落地之后,刘睿影忽然觉得自己的精神澄澈了许多。

他立马掏出贴在胸口的那个小瓷瓶,现在这小瓷瓶表面不但有他的体温,还沾染了不少汗液,黏黏的,有些恶心

黄沙之中,就连血迹都不存。

就仿佛人没有出现过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毫无声息。

那稚气少年显然是第一次见到这般血腥场面。

现在刘睿影已经全然想起来了这小瓷瓶的来历,也想起来了自己在营地中经历了什么。

最终,他还是选择相信了高仁。或者说,相信了白慎部落的新盟主,安明。而白慎部落也彻彻底底的变成了安明部落,因为刘睿影在离开营地前,亲眼看到安明的刀把白慎的脑袋看了下来,然后一脚踢出了帐篷。

他这一脚使出的力气很大,以至于刘睿影走出帐篷后,没有看到那人到底滚向了何方。

何况大多都是昼伏夜出的。

若是把虫蛇之类都算上的话,却是也用不着弓箭。

经验丰富之人,徒手就能抓得到。

虽然他先前还很是骄傲的说,自己即便没有达到师傅的要求,但手中这张弓已经能做到例无虚发,死在他弓箭下的走兽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这话一听就是吹牛。

整个大漠之上的野兽有没有一千还是个问题。

野兽一眼看上去就知道和人不一样。

但当他看到一个和自己一样,都是用两条腿走路,两个肩膀扛着一个脑袋的人忽然被看到了脑袋,留下个和喝茶用的粗瓷碗一样大的疤时,这种震悚让稚气少年全身都止不住的颤抖

刘睿影想要上前去安慰一番,可身子刚有动作。

不过人要是吹牛,一定是有所依据的。

这少年既然说自己的弓箭下死过那么多野兽,想必也是货真价实打过猎。至于到底猎获了多少,那就不知道了

人不比野兽。

一剑无功而返,却是还有许多次机会。

但拉开一次弓,却是只能射出一支箭。

虽然很多人,比如“连弓子”,还有面前之人,都可以拉开弓一次,射出好几支箭。可他们终究是特例,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做偶家的大供奉,也就说明不是每个人都是“连弓子”。

甚至只是在脑子里这么想了想,身子还未有任何行动,那稚气少年似是就感觉到了,里面张弓搭箭,箭头直指刘睿影。

不过刘睿影看到他那颤抖的手腕还有游移的眼神,就知道这一箭即使自己动也不动,就站在这里,当个标靶,让他射,他却是都射不中

射箭不比出剑。

一个让稚气少年彻底蜕变的为成熟的契机。

刘睿影深深的看了眼安明和高仁。

安明报以目光,同时轻轻点了点头。

刘睿影见状,也就不再刺激那少年。

少年本来在这两个字前就加了“稚气”二字。

稚气之人没有见过太多的世面,也不怎么懂得人情世故。不过这次的事,反而是一个契机。

很多事情,点点头也就过去了。要是再刨根问底,反而坏了场面和氛围。

所以刘睿影咩有再去思考安明这点头中有什么深意。

但高仁却对着他做了个鬼脸。

刘睿影不知道这点头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过他和安明早就没有了稚气。

成熟的首要法则,便是不懂装懂。

老马倌曾告诉他,人这一辈子总会遇见无条件去爱的人,或是无条件爱自己的人。但无论如何,都会遇到至少一个把自己恨得死去活来,可称之为一生之敌的人。

这话中的道理很浅显。

不需要旁人告诉,刘睿影自己也能明悟。

对于高仁。

刘睿影根本无法理解一个疯子,所以他早就已经放弃了

但他知道,自己和高仁之间就像是一种宿命的羁绊。

走出那帐篷后,刘睿影听到稚气少年低吼着,说营地内不能动刀剑,更不能杀人。这规矩是他师傅定的,从未有人破坏过。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何况死规矩还是活人制定的。

但他没有明悟的是,为什么旁人最多只有一个一生之敌,自己却有两个

一个是李韵,一个是高仁。

这一男一女,就像是压在他心头的两座大山,压得他是不是都得张打了嘴巴才能穿的过气来

这些记忆犹如潮水一般涌起,但很快又平静下来。

刘睿影甚至清楚地想起自己是从何时开始忘记的。

是在他骑上骆驼,即将走出营地时,耳朵里突然钻进了一阵奇怪的笛声。就和他在古树的树洞里听到的一模一样。

何况稚气少年的师傅现在营地中。

用一个不存在的人,和极为虚无的规矩来限制安明和高仁,只能证明这稚气少年远比他的长相和表现出来的气质更加稚气!

纵然他的师傅就在营地中,估计都威胁不了安明和高仁,更不用说现在不在了。

刘睿影飞速的检索了一遍记忆,是为了更好的应对眼前的情况。

看似是无用功。

但他却有了个重要的发现。

随后,他便什么都不记得。

再回过神来,只觉得胸前有个东西在膈应自己。

然后便到了现在。

他已经不是那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

江湖上提名字,本俩就是个双刃剑。

提对了,就会被对面高看一眼,就此化解一场干戈,也不是不可能。

那就是结合先前,刘睿影断定眼前之人就是那稚气少年的师傅。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师傅和下危城中的“连弓子”定然有些关系。可这样的话,却是不能轻易问出口。

这里面圈圈绕绕的太多,他若是轻易开口,必定不会有好结果,祸从口出,多少人因为几个字改变了一生,也是愚笨至极。

“多谢前辈!”

“谢我作甚!”

这人没好气的说说道。

但提错了,说不定能化解的局面,确实都得必须见血才能了解

而且往往出现的都是后者。

刘睿影想了想,没有轻举妄动,而是骑在骆驼上,对这对面之人拱手行礼,道了句

哪怕原来并没有自己的脾气,也会被各种千奇百怪的人激怒磨炼,到最后不得不将身段提高,凌驾于众人之上,从此摆脱了自我,成了旁人眼中的独一无二的强者。

要说他们牺牲了自己,可他们却也获得了更多别人得不到的东西,这种牺牲放在旁人身上,即使豁出性命,也恐怕得不到半分利益。

因此强大的利益驱使他们能够重新塑造自己的性格,让自己变成周围人眼中不可侵犯挑战的圣人。

刘睿影被硬生生的怼了一句,但他却丝毫没有生气,只是淡淡一笑。

有能耐的人都有脾气,即便少数几个没有的,也有怪癖。

有能耐的人多少都是从底层爬上来的,他们都是从无形性格之中锻炼出来了自己独特的个性,让他们能脱颖而出。

这一番话说的极为讲究。

既没有过分吹捧,但字里行间都在夸赞。“神功”一词,刘睿影从未说过,不知怎么,刚才顺嘴就说出来了。

可惜他现在身上没有穿着阴阳师的袍服,否则更像是个江湖骗子。

要是这位前辈的怪癖正好就是讨厌别人道谢,那只能怪刘睿影拍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活该罢了,怨不得别人。

“方才晚辈丢了一段记忆,但在前辈射出三剑后,立马就恢复了。虽然不知道前辈这是什么神功,可着实是帮了晚辈大忙!”

刘睿影说道。

方才听完刘睿影的话后,脸颊竟是都有点微红。

“在下有些事,却是得去蛮族部落中解决。”

刘睿影斟酌一二,如此说道。

“没什么神不神的小伙子你独身一人为什么要来漠南招惹蛮族?”

此人胡乱摆了摆手,然后话锋一转问道。

看得出,他有些不善言辞。

“你中了司命的手段,这种手段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也说不清楚。在部落中,司命就是靠这种手段掌控一切,让盟主都对他又敬又怕。”

此人接着说道。

刘睿影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这大漠上来来往往的,全都是一套说辞”

此人显然不满刘睿影的解释,不过他也没有纠缠什么。

毕竟他也不能揪着他的说辞不放,要么拿出相应的证据,要么彻底推翻他的说辞,可如今他十分被动,只能听他一派胡言。

难不成他已经成了蛮族部落的司命?

刘睿影正想的出身,又被对方之人一身呵斥打断。

“前辈有何见教?”

他也是这么认为的。

蛮族之中,最为神秘的当属司命。

不过刘睿影是在听到笛声后失忆的,而那笛声却是来自高仁。

刘睿影此刻更加确定他就是那稚气少年的师傅。

不过到底要不要说实话,他并未想好

要是说路过,那对方再行追问下去,却是该如何解释?谎话出口就要做好露出马脚的准备。

刘睿影极为木讷的问道。

“看你来的方向,你是不是路过过一片营地。”

此人问道。

“嗯你倒是老实!”

此人说道。

手中的弓重新背在背后,看上去已经对刘睿影全然放下了戒备。

刘睿影还未考虑清楚后果,所以他不想贸然开口。

但从他来的方向,却是不可能不路过。

权衡再三,刘睿影决定还是实话实说。

在这个距离,他有足够的时间来射出致命一剑。

“我不但路过,还进去了,而起前辈的徒弟还给我倒了一碗茶。只是茶叶放的太少,有些小气!”

刘睿影说道。

但刘睿影很清楚,这只是给自己看的而已

他取下弓只需要一瞬间,即使背在背后,只要他感觉到任何不妥,立马就能有所反应。

毕竟现在他和刘睿影之间的距离还是那么远,丝毫未变。

此人接着问道。

“因为他和你一样,都是用弓箭的。”

刘睿影回答道。

此人听后,微微一笑。

脸上尽是温暖与呵护,显然是对自己的徒弟极为宠爱。

“你怎么知道他是我的徒弟”

此人问道。

“去下危城。”

刘睿影说道。

徒弟用弓箭,又说是跟师傅学的,那师傅自然也是用的弓箭。

师承关系,不就是如此?

“你现在要去哪里?”

刚要拽过缰绳,朝着此人指的方向出发时,却是有被他叫住。

“你可认识欧家大供奉,连弓子?”

刘睿影眼神微微一闪,但嘴巴却没有片刻迟疑的说道:

刚好他不清楚从这里去往下危成的方向。

“那你要往这边走。骆驼在沙漠里不会迷路,你把缰绳拽过去,他就会沿着这个方向一直走。”

刘睿影再度道谢。

“从这里到下危城很近,这一带水一半你喝,一半喂给骆驼,足够了。算是弥补我徒弟的小气!”

刘睿影接过水袋。

水袋的表面已经被太阳晒的温热。

“不认识。”

此人目光顿时凌然,却又很快消散。

他从自己身后摸出一个水袋,扔给刘睿影,说道:

结果这人却是一眼就认出了刘睿影。

那日河边的凉亭中死了许多力巴,“一剑”带着刘睿影去现场勘查时,此人正好负责外围的警戒。

“刘大师!您回来了!”

再度道谢后,便将骆驼的脑袋摆正方向,任凭它慢悠悠的朝前。

刘睿影抵达下危城下时,趁着日落前的最后一丝余辉。

他一身蛮族中人打扮,自是被门口的值守之人拦下盘问。

“我立即去禀报族里,让一剑大人来接您!”

此人话音刚落,就要转身急步离开,但却被刘睿影叫住。

“不用了,我自己去,早就和他约好了。”

看到刘睿影,此人立马迎上来行礼问好。

“嗯,回来了。”

刘睿影掸去头上和肩上的黄沙说道。

进城之后,刚走了几步,就看到个可以寄放马匹和骆驼的地方。这般牵着骆驼,大摇大摆的走在街上的确不是个事儿,花了三钱银子,骆驼好吃好喝的被伺候着,刘睿影拿了一纸票据,继续朝前走去。

肚子饿了

虽然说一路上都骑着骆驼,但这般消耗也不少

刘睿影说道。

看他如此说,此人也不便再如何。

再度行了个礼,就放刘睿影入城去。

一路上,背对着夕阳,暖烘烘的太阳晒过来,让他衣服都湿透了。

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好好吃顿饱饭,再找个澡堂子舒服服的洗洗个热水澡。

要是这两样能连在一起,那就更好了。

只是刘睿影对下危城并不熟悉,又不想张口询问,唯有走街串巷的,一点点找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