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宣,你何必呢?”
“那你又何必?”
“我就是……就是怕了——”白归一欲言又止。
“怕?怕什么?”
“怕你再出什么意外。”
“这么怕我死了啊?”兰重火听了这话,突然很畅快笑了起来。
白归一却没笑。他不仅没笑,还有几分生气,“你还笑呢,你是没见你那天——快走的时候,我都要吓死了……”
“你为何害怕?”
“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被那些人惦记。”
“所以,你不是怕我死?而是怕自己连累我?”兰重火脸色变了,自己却犹然未觉。
“我还真怕回去没有办法对兰宗主交代。你说你好好一个人跟我来了战场,若是我回去了,你却没有——”
“哼,我真是死了,化成厉鬼也要缠着你。”
白归一更加心烦意乱,“行了,一口一个死,一口一个鬼的,多不吉利。”
“是我先提的吗?明明是你好吧?”
“你这人还没完没了了。”白归一拉起被子盖好,为了避免与他答话,连头都整个躲在了被子中。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兰重火自从中毒醒来以后,脾气更加喜怒无常,阴晴不定了。
兰重火自然知道自己是斩不断、理还乱。人在情感与理智中间,被双方拉扯着,进退维谷、摇摆不定,久而久之就这样心浮气躁起来了。
如白归一所说,五日后,休整好的大军开拔。裴行知似乎一夜之间想通了,不仅让靖虏卫东拼西凑出来一些粮草,就是兵力也贡献了两万人马。
他将大军送出城门,与白归一话别,“之前是老夫偏激了。竟然差点成为了高唐的千古罪人。”
白归一宽宥一笑,“我就知道裴大人是个深明大义的。”
“惭愧,惭愧。”
“我们高唐只要万众一心,肯定能够重回太平清明的盛世。”白归一行礼,“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裴大人,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车辚辚,马潇潇。三万余大军开拔而去。因了上一次吃的大亏,这一次行军,白归一找了几个当地的向导。
除了他们一行,古早原与枣花儿也随军而来。
七日后,他们赶到凉州境内。休整半天,然后与另外一路大军汇合,共同攻城。
这一次的战役,也是史无前例的悲壮。断断续续半个月,以高唐军死伤大半的惨重代价下,终于光复了凉州卫。
白归一走在凉州的街头,入目一片疮痍。到处有伤亡的百姓与士兵,到处有面有菜色的饥民。
他趁着军民清理战场的时候,策马去了一趟白纸门。
去年离开之前,他已经在白纸门里放了几只收服的孤魂野鬼。因此这里还算太平,没有被狄国人那群强盗抢掠一空。
他在鹿鸣苑坐了一个下午,脑海中萦绕的最多的画面就是他和苏星河一起在这里共处的几日时光。
那个时候,两个人一直别别扭扭、吵吵闹闹的。如绿林溪流,活力十足。
再看看现在,像是一潭死水,波澜不惊的。他不屑解释,自己也懒得争吵。两个人不约而同过的得过且过。
是不是人性就是如此?最好的永远都是得不到的。一旦得到就有恃无恐,不知道珍惜了?
还是说两个人真的不是不够爱,而是本属两个云泥一般的世界,无法很稳定的融合?
就像兰重火说的那样,磨合起来太过痛苦,这种痛苦太过巨大,无法掩盖爱情带来的快乐,所以两相比对之下就显得得不偿失了?
白归一不得而知。
接下来的时间,但凡空闲,他总是会将这个话题从心里拿出来,然后反复咀嚼。
可是三个月以来,他仍然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这期间,高唐的战线一直往西北推移,这说明两方之间的局势已经开始朝着己方倾斜。
几个卫之间的战线从点连成了线,高唐的兵马经历了一个冬季的淬炼,战斗力也与日俱增,士气大振。
为了彻底反败为胜,重新制定了新的作战策略与御敌计划。
准备集结重兵,突袭崔浩的主力军。
崔浩的大本营原本在高昌。因了战线的东进,他的金帐就居无定所,视情况而定。
而这一次,他的主力军就驻扎在疏勒城西一百里地的三江口。
若是这一次能够大捷,那么高唐就能扭转乾坤,终结战争。
于是在白水川附近三军会师,一方是王莽子与黎刚带领的靖虏卫的两万人马,一方是白归一带领的三万人马,还有一方是李甘棠与凌云带领的五万人马。
一共十万人马,对抗崔浩的主力八万大军。
这一场战役,零零散散打了三五场小的,双方各有胜负,僵持不下。
后来高唐这边决定采取冒险的作战计划,这个计划若是成了能够直捣黄龙,一举拿下。
不过这个计划太过兵行险着,需要三方之间配合默契,且不可有一方失误,否则就会满盘皆输。
按照这个作战计划,凌云带领五千前锋佯装攻打崔浩的右翼军,干扰他们的视线,诱敌深入。
另一方面,白归一带领两万人马前去突袭他的后方,干扰军心。王莽子埋伏在半路,守住有利地形,将前去救援右翼军的援兵悉数剿灭。
只是战争刚进行了一半,所有人都发现了不对,这个本该只有我方才知道的计划,被狄军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