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想,福兮果真是严重。一直在咳血,脸色苍白如纸。几个内监吓得直哭,也没一个人前来照顾的。
白归一问,“怎么都没睡?”
进宝道,“很快就要长睡不醒了,这会子,也就不着急了。”
“胡说八道。都说了能治好。”
福兮看到白归一进来,立刻就要行礼。
白归一按住他,“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礼数呢。”
“您能在奴婢死前来看一眼,奴婢就知足了。”
“这是怎么了?就是疫病也没有咳血这般严重的。”
“是肺痨。”福兮垂泪,“一直都有的。再加了疫病,奴婢怕是活不过明日了。”
白归一回身给进宝道,“你去问郡主要那瓶我拿回来的药。”
进宝缩了缩脖子,心有余悸,“郡马爷,奴婢不敢。这个时候谁敢打扰郡主睡觉?!”
白归一一想也是,这进宝去要,李甘棠也不一定会给,于是就想亲自前去,刚出门,她的贴身侍女绿珠正好前来,手里拿着的,恰是所需之物。
心下明了这必然是李甘棠让人送的。于是拿了药匙,先给最严重的福兮服下,然后剩下的都给他们用了。
福兮用了以后,止住了咳血,片刻后,人也睡去了。
白归一吩咐进宝好生照顾着,自己就回去睡了。
次日起来,已经午后了。
李甘棠抱着孩子在房间玩耍。白归一见了起身抱来,逗弄一番才问,“怎么昨天气性那么大?”
“你还说呢。最近几日,每天都有一群人来我这里软磨硬泡,讨要治疗疫病的药。一天来来回回,几百号人。各大府邸都有。老娘头都炸了。”
“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涂山王府门下的名单你不是给我了么?我前两日已经吩咐兰二公子亲自上门视疾去了。普通百姓那里,巡查队也在搜罗病人,赠医施药。只城内其他的高门大户,我故意不让人去的。”
“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仙露那是普通的药吗?一滴就价值连城。再有人来,趁火打劫呀。还用我教你么?”
“哎,我怎么没想到。那些达官显贵都是富得流油,一个人一千两金子,十个人就是一万两金子。”李甘棠这才心花怒放,“多卖几个人,军费就有着落了。”
“是吧?不是生死一事,那些含着金汤勺出生的王公贵族就不知道担惊受怕,眼下还不是任由你狮子大开口。”
白归一侃侃而谈,“若是你觉得有用的,该拉拢就拉拢。若是以前给你气受的,该出气就出气。若是有钱的,就使劲宰割。现在长安城里剩下来的王公贵族大多都是染上疫病的,没病的都南下去了,还不是任由你拿捏?”
“这么一想,倒是真解气。”
“我该走了。福兮他们就随我一起去了。这几日正如火如荼,能不能控制住势头,就看这眼下了。”
“你去吧。”
白归一于是吩咐人驾了马车,将福兮他们五六个人带到了兰亭。
趁着空隙,白归一请兰重火给福兮看了。当真是肺痨。原本,倒也无药可治,可是有了仙露,也不是绝症,不过是多用几滴做为药引,加了治疗肺病的汤药里,加重药性,扭转乾坤罢了。
于是这几日兰重火一直在忙碌,衣不解带,夜以继日。城中的重症病人都送来了他这里,刚发病的在大理寺,接触过病人,尚在潜伏期或是未能确定染病的都在太医院接受隔离。
眼下,长安城已经颁布了最高的戒严令。任何人不得外出。市场修整,不关乎国计民生的商铺关闭。里长、里正配合巡查队,随时上报里坊内疫情变化情况。
有趁火打劫者,有哄抬物价者,有不服从戒严者,有隐瞒不报者,都要投入大理寺,面临问罪。有不服从管理的百姓,家里徭役赋税加倍。有举报家里隐藏病患者、不服从禁令者,可得赏银。
白归一比兰重火的日夜操劳,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整天都要上街巡查,然后处理各种突发状况。
经过了三四日,汇总上来的死亡人数虽然一直激增,一日最高时都有五千余人,可发病人数正在逐渐减少。倒也是初露控制的效果了。
到底医士人数上还是捉襟见肘。于是,继续四处搜罗。鉴于条件优越,又没有风险,于是几日内又集结了近八百人,大多都是已有的人推荐而来。如此一来倒是如虎添翼了。
这一夜,兰重火与白归一在研究前几日汇报上来的各种数据。
兰重火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还有感染人数居高不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已经严格控制起来了。现在也都休市,每个里坊区也都隔离开来,会不会是潜伏期较长的?”
“那也不能数字如此之高。肯定还有一个传播途径我们疏于防范了。”
两个人听到了一阵咳嗽声,然后就是一个虚弱的声音道,“是流浪狗。”
两人循声望去,看到兰重楼扶着墙壁,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兰重火看他第一次醒来,恍然若梦,久久难以回神。还是白归一先反应过来,跑过去将他扶了过来。
兰重楼整个人清减一圈。人很憔悴,精神状态倒是不错。白归一倒了茶递给他,看到兰重火还在看着他出神,撞了撞他的肩膀,“发什么呆啊?”
兰重火这才回神,进而泪水簌簌落下。像个失了家,找遍了全世界才看到亲人的孩子,带了满满的委屈,他低低叫了一声,“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