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进山进门瞧见,女孩儿乖乖坐在小木凳上,垂着脑袋抱着破书学习。
时不时掰断一根干藤枯叶,仔细地嗅闻。
鼻尖嗅着一动一动的,像只在闻菜叶子的小兔子。
少女的侧脸线条流畅,浓睫卷翘,鼻尖挺翘,腮帮子一点圆润的弧度,微微凌乱的辫子垂在颈侧,在昏黄摇晃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娇憨。
毛茸茸的。
男人倚在门边饶有兴致地瞧了一会儿,才两步走过去,弯腰探手动了一下桌角煤油灯底座的旋钮。
玻璃罩子里,豆大的火苗瞬间大了一倍,四周亮堂了不少。
姜禾年抬起头,和贺进山对上了视线,眼眸一弯。
贺进山屈指叩叩她的脑门,“眼睛不要了?”
姜禾年嘿嘿傻笑,手掌在陈旧的书页上摸摸,“我看得清,煤油贵着呢。”
贺进山不置可否,只把灯又挪近了些,说:“过两天,把电接上。”
“真的呀?那晚上回来能亮堂两个小时,正好吃饭洗澡收拾收拾~”
花沟村的通电十分不稳定,每天只在晚上通电两小时,而且还经常罢工熄火。
有时候,菜还在锅里炒着呢,小孩刚被摁着老实在灯下写作业呢,灯泡就艰难急闪几下,歇菜灭了。
大伙从最开始的抱怨,到现在已经习惯了,灯一灭,就摸出蜡烛、煤油灯点上,无缝衔接,绝不让自家皮孩子有机会扔铅笔下桌。
不过能用上电,姜禾年还是很开心的。
毕竟干啥都要摸黑举个蜡烛、煤油灯的感觉,实在是烦人。
尤其她还是个“夜里瞎”,自打来到这个地方,夜里在姜家不知拌跤多少回,差点把身手都练出来了。
贺进山拿过姜禾年手里的草藤,反手点了点她的鼻尖,懒声戏谑道:
“家里有个小瞎子,哪儿敢假啊。”
姜禾年抿着点笑,小心捏住抵在鼻尖的藤根,羞赧开口:“别给我撅断了,这我的作业呢。”
姜禾年说着,感觉有点不好意思。
别人家有小屁孩要亮灯写作业,她都十八了。
果然,贺进山立即露出忍俊不禁的笑,修长两指微曲,掐掐脸蛋,“差点忘了。”
“忘什么——”
他话音一落,指腹下移捏住少女皎软的下巴,抬起,弯腰俯身径直吻住了她。
几息之后。
贺进山退开半寸,黑眸凝着少女的水眸,唇线勾起,“忘了交作业。”
姜禾年心跳停滞了一秒,继而越来越快地急跳起来。
每天正儿八经的续命治疗,怎么被他这么一形容,变得怪禁忌羞人的。
什么交作业呀……
姜禾年鬼使神差想到曾经看过的言情小说里,形容的男主“交公粮”,脑子里一辆蒸汽火车轰隆呜鸣着驶过。
贺进山直起身,好笑地睇着呆住的小孩儿,掐住脸晃一晃。
“起来,水烧好了,去洗澡。”
山脚下,独一间的院子里十分安逸静谧。
主屋左侧的西间是新建的厨房,里头隔出来一个洗澡间,门口的布帘拉得严实。
姜禾年坐在小木凳上洗香香,身侧是一大桶蒸腾着热气的水。
她哼着不着调的曲儿,美滋滋洗了个热乎澡。
果然离开姜家,投靠贺进山是绝顶明智的选择,不然,她这会儿还在劈柴喂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