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硬听到母亲的话,原本舒了一口气的他,瞬间如坠冰窟。
“壮壮,你还在听吗?你没事吧?”罗硬的母亲担忧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没,没事儿啊!妈,你早点睡吧!要是睡不着的话吃点褪黑素。”罗硬强行压抑住自己的情绪,安慰着母亲。
“嗯嗯,我这就睡,壮壮,你要是能讨个媳妇就好了,我也不会这么担心了。”
“妈!”罗硬无奈的揉着太阳穴。
“知道了知道了,快睡吧!晚安!”
电话挂断了,罗硬却不能入睡。
坐起身,啪嗒,点着一支烟。
那个梦母亲也做了?
罗硬不敢问自己的母亲做的梦里的情节,他不敢,也不想。
“刘成彦,对不起!”罗硬在烟雾中,轻轻的说了一声。
随后走到书房,打开自己的保险柜,最面一层放着一个人的头骨,头骨正中央有一个小洞,像是一个模型。
他把头骨拿在手,又翻出几张银行卡,来到电脑座前,开机登录自己的网银,输入密码登录银行的操作系统。
这些银行卡的名字都不是自己,这么做是为了减少被发现的可能,现在也无所谓了。
转了一笔钱给刘成彦的账号,这个账号是刘成彦在体校的时候使用过的,罗硬当时把刘成彦带到体校的时候。
还是他带着刘成彦去银行给他办的银行卡,为的就是给他打生活费。
随后又将所有剩下的钱打给了自己的母亲。
罗硬在杀刘成彦之前,已经知道刘成彦也走了这条路,这也就意味着刘成彦也不是一个纯粹意义的“好人”。
但罗硬也不是法官,不论刘成彦是不是好人,他都是罗硬在这世界唯一的徒弟。
刚刚的那个梦打碎了罗硬所有的自尊,但同时也解开了他多年以来的心结。
一个人与世界的和解,往往是从与自己父母的和解时开始,是在与自己的子女和解时结束。
现在,罗硬知道了自己母亲对自己人生的态度,那他现在也就不需要苦苦支撑自己看起来“还不错”的生活了。
罗硬做出这样的改变,是因为刘成彦和丁宣给他设置的梦境,也是因为多年以来罗硬自身在脑海中和心底里对自己人生的反省。
生活很难,难的是要从昨天的苦痛中挣脱出来,难的是在今天的泥沼中踽踽独行,难的是在明日的不确定中确定方向。
现在好了,不难了。
罗硬收拾起十几年来用过的所有武器,装了一个背包,他看着远方高楼之间的那一缕朝阳渲染的鱼肚白。
他知道迎接自己的是什么,也下定了决心。
他杀的人很多,甚至他不能记住所有人的名字,如何处理的尸体,但是他知道他的生活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给这些被自己杀死之人一个归宿,给等待他们的人一个交代,要远比给自己一个自我的宽恕要更有意义。
某种意义,他这么做也对自己的宽恕。
当一个人选择自首的时候,他有可能是受不了自己内心的谴责,但罗硬不是。
他选择自首,是因为他觉得自己人生的意义,已经在一夜之间化为了虚无。
罗硬的逻辑也很简单:他为什么选择当杀手?是因为自己没法通过体育竞技的道路,让自己的母亲过自己承诺的生活。
母亲过了自己所承诺过的生活,那么,然后呢?
然后母亲在潜意识里,开始对自己所从事的事情,从根本抵触。
这可能是源自于母亲的善良,更准确的说那个词应该是“良知”。
在不知道母亲的想法之前,罗硬可以装傻,可以揣着明白装糊涂。
可是现在,他不能了。
他本就不是一个贪图享受的人,他只是不想亏钱任何人。
虽然母亲并不知道那个梦自己也在其中,那是一个玄之又玄的梦,但自欺欺人的事情,罗硬不想去做了。
太累了!
他没法给所有因他而死的人补偿,但他可以给所有因他而死的人一个归宿,也是给自己一个归宿。
他的人生太累了,从父亲的离开开始,他就没有快乐过。
他自从那次杀死刘成彦后,就常常在想,如果自己的人生也终结在十五岁,而不是双手沾满鲜血,是不是人生会轻松一些。
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想起刘成彦在训练场没心没肺的笑脸。
他看了一眼自己手里还拿着的,那颗疑似人类头盖骨模型的东西。
提起装好的武器包,随手将自己手中的头盖骨向身后一抛,推开家门,又关房门。
头盖骨落地,骨碌碌的滚出去一段距离,停在了沙发的底下。
显然罗硬给出的归宿中,并不包括这颗头骨的。
丁宣此时正在用观世的能力,坐在沙发,看完罗硬所有的行为。
不由得啧啧称奇,此时的他脑海中想起小学时自己背过的一句名人名言: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这句话套用在个人身就显得不合适了。
刘成彦和罗硬的人生相似度很高,他们的相互理解就有了基础。
了解你的人不是你最亲近的人,而是你的敌人。
丁宣有些感慨,原来人生所有的至理,都在年幼的时候背诵过。
人们只是用自己的一生去验证这些至理名言罢了。
初听不识曲中意,再听已是曲中人。
丁宣缓缓的消失在沙发,回归地府。
在城市某处的警局中,罗硬已经戴了手铐,他的目光透过装有栅栏的窗户,望向远方已经升起的太阳。
“丁先生,我的收入到账了,要不要给您转过去一些?”地府里刘成彦坐在没有靠椅的板凳,看着丁宣问道。
“不用了,你留着吧!你应该缴纳的费用按照合同,都是在打到你的账户之前就扣除的。”丁宣给刘成彦解释道,如同在阳间时给自己的来访者解释心理咨询流程一样。
“那,这也太多了。”刘成彦惊讶道。
丁宣闭眼看了一眼自己的功德账户,增长了四十多万块,确实不少,按比例换算,刘成彦应该能拿到二百多万。
“这些功德应该是来源于刘成彦这些年来杀死的人,是他们对你的感激。”丁宣推断道。
“应该是了,这次真的要谢谢丁先生了。”刘成彦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那,这把枪给丁先生吧!”刘成彦从自己的后腰处,掏出他当杀手时的那把枪来。
“您就当留个纪念吧!”
丁宣盯着刘成彦递过来的枪,这,这是……有灵魂的武器?
能在地府出现的武器,按照蒙恬的说法,只能是已经产生灵魂的武器。
没有想到刘成彦竟然如此幸运,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就将一把手枪用到产生灵魂。
而且这是一把手枪啊!
不是蒙恬的长枪。
热武器和冷武器之间是差一个字吗?那是差了好几个世纪啊!
丁宣咽了咽口水,差点欲望之火就冲破理智大门直接收下。
“你知道这把枪的价值吗?”
如果对面是个成年人,丁宣会毫不犹豫的收下。
可现在对面是一个懵懂少年,虽然是杀过不少人的,但丁宣依旧不忍心“下手”。
“价值?”刘成彦一愣,然后又释然的说,“没关系的,我下辈子可不想再当杀手了。”
“嗯?你要投胎?”丁宣本还纠结于舍不得眼前的这把手枪,突然听到刘成彦说要投胎,惊讶的问道。
刘成彦也是一愣,“不是说七十七司是帮助鬼魂投胎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