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了不少东西,足够一周假期宅在家里的吃喝。
结账的时候,手机跳出段若轩的消息:
[到了。]
[正门。]
她匆匆拎起购物袋上电梯,结果在快出商场大门时,被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拦住了。
男孩抱着满怀的粉色玫瑰,都是单支包装的,脖子上挂了个打印出来的收款码,朝她腼腆地笑。
卖花的。
秦鹮了然。
不过孩子就是孩子,显然不懂挑潜在顾客。她腾不出手,只能抬抬下巴,朝男孩示意周围的情侣们:
“小朋友乖,去找那些牵着手一起走的哥哥姐姐,他们会买你的花。”
男孩扑闪着一双大眼睛,清凌凌的眸子望着她,很执拗地不肯走,还把怀里的花往前推了推。
“姐.....姐......”
他这一开口秦鹮才发现,男孩说话有点奇怪,口齿不清,非常吃力才能吐出几个字。
“......花。”
男孩还在努力推销他的粉玫瑰。
。
前些年闹得沸沸扬扬的社会新闻里,很多不幸的被拐儿童,在人贩子的逼迫下沿街乞讨,或者卖些廉价的小物件,本质还是博取路人同情心来盈利。
那些报道很合时宜地闯进秦鹮的脑袋,登时警铃大作。
她把购物袋放在地上,一把抓住了男孩细小的手腕:
“谁让你出来卖花的?!”
语气太急又太凶,男孩吓了一跳,脸都涨红了,奈何咿咿呀呀说不清楚话。
“别怕,你指给我看!”
闹出动静来,很快吸引了一些路人的目光,不远处,一个穿着黑色羽绒服的中年女人匆匆跑了过来,把男孩搂在怀里:
“聪聪,聪聪,没事没事,不怕,妈妈在......”
。
男孩躲进妈妈怀里,一下子就哭了出来。
秦鹮一脸茫然。看看女人,又看看孩子,手停在半空。
“不好意思啊姑娘,你别误会,这是我儿子。”
女人把孩子安顿好,朝秦鹮道歉并解释。
孩子有先天问题,语言障碍十分严重,以至于八岁了,还不能顺畅地说话,只能碰出零星几个字,特别是面对陌生人时,根本无法开口。
在医生的建议下,妈妈带他到人流密集的地方,尽量让他多和陌生人搭话。
妈妈就在不远处的安全距离里,时刻观察并保护。
比如今晚卖花。
其实也不是卖,秦鹮扫了男孩胸前的二维码,跳出来的不是付款,而是一副毛笔字,男孩自己写的:
心想事成,万事如意。
笔迹青涩,但落落大方。
男孩在妈妈的鼓励下,还努力把这八个字念出来,虽然磕磕绊绊。
秦鹮蓦地红了眼眶。
这一晚上的坏运气和糟糕心情,好像都随着这一句吉祥话消散掉了。
。
她为自己的鲁莽道歉,妈妈却摇摇头,收回自己的身份证和男孩的病例:
“没关系,不少人都会误会,你们都是好心人。”
秦鹮蹲下身,从男孩手里抽出一支玫瑰,然后在购物袋里翻出一条费列罗,递给男孩。
“加油呀聪聪。”
笑脸释放善意,男孩好像也懂了,憨厚地笑笑,然后从怀里又抽出四支花,一起送给秦鹮。
妈妈在一边解释:
“他的意思是,巧克力里有五颗,所以他要送你五朵花。”
小机灵鬼。
秦鹮简直开心死了,有种好心会有好报的欣慰感。
。
这份开心一直挂在脸上,一路走出商场,连她自己都未察觉。
所以,透过车窗,段若轩看到的场景很诡异:
秦鹮两手各挂一个巨大的塑料袋,满满当当,还能有空闲的手指勾住五支玫瑰花,在人流密集的商场出口,一边四处张望,一边嘿嘿嘿傻笑。
蠢兮兮的。
。
滴。
他鸣笛。
秦鹮立马听见了,不远处的路边,一辆白色奔驰G63正打着双闪。
她拎着重物快步跑过来,又不敢确定,朝车里使劲儿张望。
车窗缓缓降下一半。
“上车。”
某人惜字如金,沉着一张脸,脸色极其难看。
“哦。”
秦鹮应了一声,直接去拉后排车门,可后排座位横放着一个大家伙,像是一副画,用牛皮纸包得好好的。
段若轩回头,这下语气里带着情绪:
“坐前面!”
......行吧。
秦鹮只能灰溜溜钻进了副驾。
。
今晚的大堵车到底有多严重,她总算有了概念。
毗邻凌市CDB商圈,餐厅商场全都挨在一起,人多车更多,一辆辆车子像是排排坐的小怪兽,把附近的几个路口都挤得水泄不通。
几十米的距离,硬是磨蹭了二十分钟,哪怕有交警在疏散,也收效甚微。
秦鹮在副驾驶如坐针毡。
她从上车开始就沉默。
段若轩也沉默。
余光可以瞥见他开车的样子,居然和性格反差很大。哪怕频繁有车加塞,行人嘻嘻哈哈从车前打闹着走过,他也丝毫不急。
面色沉静,狭长的眼尾微微眯起,手指有规律地一下下轻敲方向盘,手背皮肤冷白,和黑色皮面上相衬格外吸睛。还有食指上的zocalo上帝之眼戒指,线条硬朗,倒很合他的气质。
不是有珠宝代言吗?
竟然还戴其他品牌。
不敬业。
秦鹮的脑回路转了个奇怪的方向,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她忽然想起段若轩在佛罗伦萨拍的那九张照片,她对着微博舔屏好几天。
如今,正主就在她旁边。
美色是无辜的。
欲念是正常的。
她反复自我安慰,并再次听见了自己偷咽口水的声音。
。
车里没香水味,就只是干燥空气的味道,混着空调暖风,把她的心猿意马延伸到四面八方。
“去哪了。”
段若轩忽然开口。
“啊?”秦鹮险些以为自己的意.淫漏了马脚,身子一凛,差点把安全带挣脱了。
段若轩淡淡瞥她一眼:“我问你去哪了。”
“我去超市了。”她拍拍自己腿上巨大的两个塑料袋,满满当当全是吃的。
“去超市要穿成这样?”
啊?
秦鹮再次怔愣,顺着他的话低头看看自己。
黑色大衣被雨雪打湿,有点狼狈,衣摆没有盖住的地方,漏出白生生的皮肤,怪就怪这件旗袍开叉太高了,整条大腿一览无余。
秦鹮尴尬地拽了拽大衣:
“我们公司......今天开年会,不好穿得太随便......”
前面稍微空出点位置,车子稍微给了点油,顺利通过第一个十字路口。
“你们年会这么土吗?送花?”
段若轩目视前方,语气淡淡,话却刻薄:
“是不是还要颁锦旗?”
秦鹮微张着嘴,握紧了手里的玫瑰:“不啊,这玫瑰花是别人送我的,不是公司给的。”
别人送的。
秦鹮说完,又想起小男孩的笑脸,还有心想事成的祝福,不由自主弯起嘴角。
。
开车的男人微侧过头,看她盯着手里的破花,笑得那叫一个灿烂。
眸色沉了沉,喉咙里发出一声冷哼:
“过节送花,还就送这么几朵。”
“蔫头耷脑,也不知道从哪拔的。”
“秦鹮,你的追求者就这种水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