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建正在后院种一批新紫竹,此时大汗淋漓。
“爸,司荣儒过来找你。”
江建大概知道对方来是什么事,便把锄头用力甩进泥土,溅出零落花瓣:
“嗯,晓得了。”
江晨带过话,想到包裹还在客厅中,连忙回去取。
威弗列德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哪怕不知情。
司荣儒正在客厅到处转悠,眼神一直在桌的照片附近徘徊,见江晨回来收回眼神,阴阳怪气道:
“现在在哪里高就呢?”
江晨敷衍笑了笑,一边收拾照片,把寄货单号撕下放在衣兜里,一边回复:
“在家里寻工作。”
司荣儒鼻子发出哼笑声,道:
“如果找不到,就到伯伯这儿来,安排个员工还是轻松的。”
他话说得倒是客套,但谁不知道乾岳公司九成员工都是在厂里做苦力的呢。
江晨还是笑笑没有说话,心想照你这老衰人的性子,安排个夜间保安都算是大发慈悲。
江建擦着汗来到客厅,一脸欢迎的笑容:
“小孩不懂事,客人来了也不知道泡杯茶。”
这就是江建高明之处,他见到任何人,哪怕是心中咒骂一千一万声,也会笑着脸来打招呼。
他刚刚一直在出力,年纪大了难免气喘吁吁,一时显得有些颓势。
司荣儒见江建这副狼狈模样,心中暗喜不已,假惺惺道:
“泡什么茶,都是邻里。
堂弟啊,那事想得怎么样了?”
江晨走到后厨,翻了翻冰箱只看到少许的几罐茶叶,想当初父亲风光时可是茶叶堆积如山。
“老普洱...那衰人不配喝,奶奶自己炒的茶...更不配,咦,十年前的绿茶?怎么还在。”
这个绿茶早就过期,喂鸡鸡都不啄一下。
细川玉子正在后厨捣鼓着调料,她现在还处于认识调料环结。
江晨喊道:
“玉子,拿一小把盐和胡椒粉来。”
细川玉子‘哦’了一声,拿过来两样调料,大眼睛期待地看着江晨。
“胡椒粉,是那个闻起来会打喷嚏的,你拿的叫辣椒面,小呆子。”
细川玉子又充满元气‘哦’了一声,刚想回去换胡椒粉,转头发现江晨不见了,喃喃道:
“主人说,胡椒粉是会打喷嚏的那个。”
......
客厅中,司荣儒正五花大坐在沙发,嘴里斜斜叼着烟:
“老兄是真心实意来得,这不到半亩地,按当时三倍价格给你怎么样?”
江晨听得明白,原来司荣儒过来是要商量拿地的事。
现在江家身底下这块地,当初买的时候花了整整一百多万,三亩出头的面积,可以说为离司家远一点下了血本。
现在司荣儒手头宽裕了,怎会低声下气让这一头,偏偏在隔壁买了块一亩出头的地。
一亩地造个平房绰绰有余,但照他的打算,一定要造三层外加阁楼的别墅,高出江建家一头来。
这么算,一亩地就显得拘束,小气了。
而且按建筑规制来算,一亩地不够造那么大体量的别墅。
司荣儒便把心思打到江建的地来,这儿还有半亩多的地用来做庭院。
“司伯伯,喝茶,高山龙井。”
江晨不想掺和老一辈的恩怨。
他知道司荣儒文化不高,但平时就喜谈雅乐,尤爱品茶,听到龙井一定会谈论几番。
“哟,江建你好东西不少啊,高山龙井可不多见。”
司荣儒眼睛一亮,浅浅抿了口茶汤,觉得味道有些怪异,皱着眉咂咂嘴:
“嘶,我听闻高山龙井味道尝起来确实有些毛感,没想到果真如此。”
江晨看他一本正经样子只觉好笑,果然是个草包。
品龙井,有明前龙井和雨前龙井,一个是清明采摘,一个是谷雨采摘,都是以时间定嫩度。
而高山茶大多是乌龙茶。
亏他还能编出‘毛感’这种词来,他说的‘毛感’应该来自盐和辣椒面。
江建喝了口白开水,若有所思看了眼江晨,缓缓道:
“这块地方不是钱的事啊。”
这个细节显然是江建有意而为之。
司荣儒敏锐捕捉到,他不紧不慢又喝了口茶汤,试图从这诡异的味道中尝出佳味却失败,叹气道:
“今天晚,市里有领导来我家吃饭,到时候你带着江晨一起来,怎么样?”
江建看着这位老朋友老对手,心中暗叹司荣儒也是个人精,能坐到现在的位置不是一张舔嘴能做到的。
这个条件,不偏不倚刚好击中江建要害。
在私企拼摸滚打一辈子,尝尽人间冷暖,现在如果让他重活一遍,削尖脑袋也要进入组织,捧个铁饭碗。
可江晨跟大多数小年轻一样,丝毫提不起进组织的兴趣。
如果司荣儒能帮成这件事,就算江建出门再怎么没面子,为了下一代也心甘情愿了。
那半亩地不仅是表面地皮的事,实际意味可不得了。
一来,地分出去最直接的表现就是妥协,江家跟司家的恩怨几乎全村都知晓,而这时江家对司家低了头,分了地,在外人看来就是司家赢了。
二来,这块地已经被江建打理得十分出色,可谓村中少有的私家园林景观。
司荣儒仅仅只是用关系,就能轻而易举拿下这块宝地来,变相就是江建给司荣儒打了工。
地在农村人看来,不到迫不得已是不会去动的,把半亩地分给司荣儒,意味着江建已经到了山穷水尽之处。
然而江建几乎没有考虑,便答应道:
“那到时候就麻烦多准备两双筷子了。”
江晨张了张嘴,却不知道怎么阻止父亲的行为。
他感受到了无穷的父爱,感受到一个失去权力男人最后的托孤。
如果江晨想解决家庭困扰,光宗耀祖,简直易如反掌。
只需要花少量生命,在时间商人那儿购买到大量非常规武器装置,相信龙国组织定把自己奉为座宾,直接挂个四品五品的虚职都没问题。
那个时候,就算是乾岳集团老总也要对自己恭敬至极,让他把江建重新招入公司,给前所未有的权力也只是江晨一句话的事。
但江晨不能这么做。
一方面,他的理想不仅仅是光宗耀祖,而是想做的那件前所未有之大事。
欲成大事,不能用真实身份来进行,暴露身份事小,牵连家人事大。
另一方面,父亲内心的郁结,只有他自己才能给自己解开。
通过江晨在外人看来确实算是一桩美事,毕竟儿子有出息,老子脸有光。
但江晨再明白不过自己亲生父亲了。
只有他亲自把这个身翻过来。
才不会有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