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霄门是修真界中最为古老的几个宗门之一，号称“第一仙门”，数百年来飞升者数不胜数，如今的掌门更是臻至大乘初期，修为在整个修真界中都能算作是位列顶层。

同时，由于“第一仙门”的名号颇为响亮，上霄门中的弟子也数以万计，分为外门、内门、亲传三类，多是天资聪颖的法修，皆以拜入上霄门为傲。

“……先前倒是曾偶然听说，上霄门之所以能在修真界打响这‘第一仙门’的名号数百载，除了是因为他们的掌门修为进境之外，还有一位大乘后期的老祖在幕后坐镇——啧啧，大乘后期，那可是半步飞升之境啊，当真闻所未闻！”

云锁烟环着凤钗的肩膀，站在一座巍峨矗立、颇具压迫感的山门之前，面上却并没有多少敬意，笑嘻嘻道：“不过这么多年来，却从来没人见过这位老祖，谁知是真是假呢。”

凤钗默默听着，没有发表看法，只抬头望向山门上苍劲有力的“上霄门”三个大字，各种各样的情绪在心底翻涌杂陈，绝大部分是紧张，以及面对未知前路时不可避免的恐惧。

学道修行，去伪存真，修仙一途本就有诸多不易，何况她又是一介凡人……

若想在如此广大的宗门中容身，定要比旁人艰辛百倍不止罢。

凤钗盯着山门正在出神，眼角余光却发现云锁烟松开了揽在自己肩头的手，往衣袖里寻摸良久，拿出一只瑰丽精致的锦袋。

锦袋的颜色十分夺目，是牡丹花般的大红，上面还用金线悉心绣出了祥云纹样。云锁烟解开系绳，伸手进去掏了半天，掏出好几张颜色不一的传讯符，一股脑抓在掌心。

“唔……太多了，哪张是给流苏的来着？”

云锁烟嘟嘟囔囔，用指尖夹住传讯符，将它们颠来倒去打量了半天，方才揪出其中一张看起来最为花里胡哨的灿金色符箓，扬手抛到半空，低喝一声：“去！”

在她的指令下，符箓瞬间化为一道流光，朝着上霄门内极速飞去。

凤钗眨了眨眼睛，稍作回忆，算上最开始为她卜卦，已经是第二次见云锁烟熟练地使用符箓，不禁有些好奇：“恩人与温仙长是合欢宗的修士……请恕凤钗冒昧，莫非合欢宗除了心法之外，还会主修符箓么？”

在旁的温琉璃“呃”了一声，像是经常应对类似的问题，熟练地摊开双手否认：“不，合欢宗弟子主修心法，只有小师妹在符箓一道上天赋绝佳罢了。”

而云锁烟听到两人的对话，也扭过头来，冲凤钗大大方方地一笑，自卖自夸道：“怎么，小凤想学吗？那不如让我教你呀！除了符箓以外，我还很擅长阵法呢——”

凤钗看着她的笑颜，只觉得心下一跳，蓦地嗅到一阵若有似无的冷香，赶忙慌张地别开眼，“不必不必！这符箓阵法之道如此玄妙，想来是独门秘辛，凤钗万万不敢请教，多谢恩人好意……”

“什么独门秘辛啊，太夸张啦。”云锁烟摆摆手，大方道，“虽说符修一脉凋零日久，擅使符箓者已不多见，但这毕竟并非什么不传之秘。若是小凤今后想学，随时来合欢宗寻我便是，定当倾囊相授！”

“如此……实乃我之大幸，”凤钗心头一暖，感激地笑了笑，朝云锁烟矮身行礼，“凤钗感激不尽，来日定将倾尽全力报答恩人！”

“诶，爬上登仙梯，你就算是半个上霄门弟子了，怎么还‘恩人恩人’地喊我？这多见外，”云锁烟弯了弯眼睛，上前两步，动作自然地搂住凤钗的腰，“叫我锁烟啊小烟啊烟烟啊都可以嘛！”

凤钗呼吸一滞，被云锁烟搂个正着，和对方亲密无间地挨在一起，无形中只感觉周围的温度仿佛都升高了许多。

她怔怔望着云锁烟如画般美貌的侧脸，仿佛着了魔一样，即使知道这样的目光十分失礼，却也根本无法将视线移开半分，没来由的悸动让心跳愈发加速。

“呃、烟……”

然而，还不等凤钗喊出口，天边便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娇喝，气势逼人道：“好啊你个云锁烟！都过了这么久，居然一次也没来找过本小姐，果真胆肥了是不是？”

“——啊呀！苏苏！你总算来啦！”

云锁烟听到声音，立刻兴奋地抬眼，朝天挥了挥手，“别生气，这不是一得空便赶来看你了嘛！”

凤钗顿了顿，也跟着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天边一只□□模样的飞行法宝落下，金光熠熠，灿烂炳焕，简直如同第二轮烈阳般灼烫，尽显其主人张扬的性格。

猝不及防之下，凤钗差点被晃了眼睛，条件反射地伸手挡在额前；然而却忽觉旁侧传来一阵大力，放在腰间的手被狠狠扯开，身边隐约的冷香也登时消失殆尽，就仿佛一场从未真正出现过的梦境。

“这是什么人？你抱着她干嘛？”满含不悦的娇俏嗓音响起，凤钗赶紧放下手，看到不远处站着一名容貌非常漂亮的红衣少女，正紧紧挽着云锁烟的胳膊，姿态强势，大而黑亮的杏眸冷冷扫过她，而话却仍是在对云锁烟说。

“可真行啊，”她响亮地冷笑一声，语出惊人，“难怪这么久不来见我，原来是又去找新欢了？”

“……”

温琉璃无语地叹了口气，凤钗的脸“噌”一下变得通红；而被当头指责的云锁烟则翻了个白眼，满脸无奈，也不搭理红衣少女，而是先对凤钗解释道：“小凤你千万别介意，苏苏她就喜欢胡说八道，绝没有冒犯之意……”

“喂！我怎么胡说八道啦？！”红衣少女猛地瞪起眼睛，张牙舞爪地反驳，“上次修真界青云大比，你到处拈花惹草招惹了多少人，又是天外奇音阁又是谢家，还有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妖修，连数都数不清，现在又——”

“行了行了，你快闭嘴吧！”云锁烟赶紧打断她越来越不着边际的话，再次翻了个天大的白眼，“什么拈花惹草？我只不过是朋友交得多了点而已，都被你造谣成什么样了？”

“……”少女不客气地冷笑一声，虽没继续反驳，却把云锁烟挽得更紧，动作间充满了强势的占有欲。

而一旁，察觉到红衣少女对自己明显的敌意，凤钗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能转过头，求助地看向温琉璃。

温琉璃接受到她的眼神，瞬间意会，悄悄横走两步，在凤钗耳边小声介绍道：“这位乃是上霄门掌门的独生女儿，名为华流苏。平日里被娇宠长大，性格……咳，略有些泼辣，但其实没有坏心思，你千万不要介怀。”

原来是第一仙门掌门的千金。

凤钗了然地点点头，目光忍不住瞥向那对亲密相携的少女，“恩人和华小姐……看上去很熟悉的样子？”

“嗯，她俩是在华大小姐有次离家出走时认识的，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温琉璃看出她的好奇，贴心解释道：“听小师妹说过，当时是因为上霄门掌门固执己见，非要让女儿放弃已经修炼多年的上霄门至宝心法，转而修习另一本名不见经传的法决；而华大小姐却认为修炼不应三心二意，无论如何都不答应遂父亲之愿，于是便和掌门大吵一架，离家出走，后来便认识了小师妹。”

“唔，转修心法？”凤钗十分不解，“纵使我一介凡人，也能猜出修炼最忌半途而废，此法定不可行，掌门又怎会……”她停了停，把不妥之语咽下，转而猜测道，“莫非，是那新的心法有何非同寻常之处，竟比上霄门至宝还要更胜一筹？”

温琉璃耸了耸肩，诚实道：“这我就不得而知了。”

她们这厢小声说着八卦，那厢的云锁烟看起来则早已习惯华流苏的任性娇纵，好说歹说了半晌，才总算把人稍稍安抚下来，转身对凤钗笑道：“这位是上霄门本代亲传弟子之首，也是华掌门唯一的千金，华流苏华大小姐。小凤你初来乍到，又将拜入上霄门，管她叫华师姐便是。”

凤钗乖乖点头，正想跟着叫一声，却见华流苏嘟起嘴，挑剔地上下打量着自己，不满地碎碎念道：“云锁烟你好大的胆子，为什么让这丫头叫我师姐？现在可不是上霄门招收弟子的时间，这叫走后门你知不知……”

“苏苏别急，听我说完嘛。”

云锁烟好脾气地轻笑两声，只用一句话，就让华流苏滔滔不绝的念叨卡了壳——

“小凤她可是活着爬完了整座登仙梯哦。”

华流苏：“……什什什什什么？！”

华流苏“唰”一下瞪大杏眸，震惊地看着凤钗，好半天才木呆呆地眨巴眨巴眼。

“上霄门已经许久不用登仙梯选拔弟子，你怎么能擅自……”话说到一半，她又烦躁的摆了摆手，懒得追问这些细枝末节，继而追问道，“唉算了算了，这些不重要，倒是她当真闯过了幻境大阵？没有你的帮忙吧？”

“千真万确，有留影符为证。况且我何故骗你？”云锁歌笑道，“凤钗她虽是凡人出身，但根骨绝佳，心性坚定，乃是数百年难得一见的修炼奇才，你们上霄门捡到宝了哦。”

“……哼，奇才不奇才倒是另说，”华流苏扁扁嘴，咕哝一句后转向凤钗，挑剔地将后者扫视一番，“不过，既然能顺利通过登仙梯的幻境，那确实是块料子。”

她抿抿唇，轻咳了一声，收起方才那副轻蔑的态度，像模像样地背起手来，冲凤钗郑重颔首道：“凤钗是吧？嗯，既然你通过了登仙梯的考验，那么按照规矩，我便以上霄门本代亲传弟子之首的身份接纳于你——日后，你便是我宗的内门弟子了。”

“内、内门弟子？！”凤钗惊了一跳，“可我现在还是一介凡人之躯……”

“你活着爬上了登仙梯，纵然是凡人又如何？”华流苏挑了挑眉，毫不客气地打断她，“我上霄门素来以强者为尊，现在我是师姐，你只管听从安排便是！”

“哎呀，小凤可是新师妹呢，苏苏怎么还对她这么凶？”

云锁烟看着面带惶然、十分不安的凤钗，适时出言解释道：“之前不曾告知与你，上霄门中早有规章：但凡登上登仙梯者，不论仙凡，一律收为内门弟子。”

她笑了笑，见凤钗果然逐渐放松下来，露出迟来的欣喜表情，继续温声道：“苏苏也是按规矩办事，小凤且安心即可。”

“原来如此。”

凤钗大舒一口气，眼神明亮，赶忙冲面前几人依次行礼：“多谢华师姐，多谢温仙长，多谢……”

她抬起眼，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云锁烟，轻咳一声，“……多谢烟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