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兮心猛然揪起，耳边汤圆的凄惨的哭喊像一把刀刺进心脏，搅得生疼。

夏季看着他们这群大人这么对待一个小孩，顿时火大，偏偏他伸手阻拦，只能碰到一团空气，更加憋屈。

“靠，亏得我以前觉得华北第一研究所好，竟然连孩子都欺负！”

他咬牙蹲在墙边，愤愤看着，可这越看越觉得这孩子眼熟，他灵光一现，骤然抬头看着楠兮，指着汤圆，“这是雪球？！”

楠兮握紧手，指甲深入血肉，语气异常冷静，“不是，这是汤圆。”

夏季：“……”

哦豁，又认错了。

他讪讪一笑，“哈哈哈，这明明长得一模一样啊，你怎么认出来的？”

楠兮垂下眼帘，他怎么可能认不出来，汤圆和雪球是他看着一点点长大的，从还没一只拳头大的幼鸟，到现在的孩童，他见证他们每一天的变化成长。

汤圆的身体比雪球弱，精神磁场不稳定，在雪球已经能完全控制精神力不外显时，汤圆还会时不时陷入精神暴动。

“我靠！”夏季突然跳起，神情恍惚掰着手指算，“现在是七十年前，汤圆七十年前就出生了，我在七十年后认识她，她多大！她比我爸都大？！”

夏季得出结论倒吸一口冷气，他仿佛经历了比情人变亲兄妹更离谱的事，他暗恋的小妹妹竟然和他奶奶年龄一样大，而且也不是人……

楠兮见他被打击过度的样子，咽下那句“你爸都有可能是她接生的”的话，就怕这孩子一个激动过度撅过去了。

走廊中，僵持还在继续，汤圆大哭大闹不肯去04那里，她手上陡然出现锋利的冰锥，指着研究员们，大哭道：“不去不去！我一去他就咳血，他身体难受……03又要骂我，我不要去！”

02双生子的能力并不相同，雪球的能力的冰雪，汤圆的能力是复制，现在汤圆手中的冰锥就是复制的雪球的能力。

领头的组长心思活络，立刻高举双手后退，口中不断安抚，“汤圆啊，你乖，你这样做楠兮会生气的，楠兮不喜欢你伤害我们，对不对？你乖，把冰锥放下。”

楠兮的眼神倏然变得冰冷。

组长搬出楠兮，汤圆果然目露挣扎，手中那能轻易划断人脖子的冰锥晃了晃。

组长一见有戏，立刻接着说：“楠兮喜欢听话的孩子，你要是不乖他可就不喜欢你了，要是让他知道你攻击我们，他还会讨厌你了。”

吓唬一个小孩自然不难，只要搬出她最喜欢的人，再一顿恐吓，不管再调皮的孩子都会乖乖听话。

汤圆彻底崩溃了，哭得更大声，声音都在颤抖，“我……我不要楠兮讨厌我……”

她手中的冰锥化成冰水，从手中滴落。

楠兮伸手想擦掉她脸上的泪水，手却直接穿了过去，他不管她听不听得到，柔声安慰，“别怕，不会讨厌你，永远不会。”

汤圆还是被带走了，她低垂着脑袋，怏怏登上电梯。

楠兮他们跟在后面。

为了催生出更多二代人类，研究所特地用了负三十层来容纳这些人，他们的来源大多很两种，第一种是或多或少和异种有接触，第二种是自愿来研究所协助研究。

负三十层不同于负四十四层的寂寥无人，走廊里都是包裹严实的研究员，他们各自负责一个房间。

楠兮偶而瞥了眼房间，里面有些人已经变成丧尸，麻木撞击墙壁，外面的研究员拿着笔在纸上记载着行为数据。

在研究员合上本子后，只听砰的一声，嵌在墙上的自动狙击木仓击中丧尸，守在门外的武装人员进去将尸体抬出来。

夏季早已是目瞪口呆，一步一步都和楠兮贴得紧密。

04的房间很快就到了。

04的原名叫安亦楚，身为舞蹈演员，他外貌极其出众，不同于楠兮的温润柔和，他眼中更多的是年少的纯真，不掺杂一丝污垢。

见研究员们带着那个会要他命的孩子进来，他也只是笑笑，对着躲在研究员身后的小汤圆招招手，亲密打招呼，“小汤圆，今天怎么来这么晚？”

楠兮站在玻璃外看着他，比起一个星期前见到的他，安亦楚更加瘦弱了，像是一阵轻柔风就能轻易摧毁他。

楠兮听同事提起过安亦楚来研究所的原因，在台上跳舞时被一只吸血蠕虫袭击，幸亏他的爱人及时赶到击杀了吸血蠕虫，但安亦楚依然被蠕虫咬伤了手臂，受到感染被研究所收容。

他的爱人也就是03重潇，重潇是特种兵出身，那天为了完成任务，没有准时去参加安亦楚的表演，安亦楚被咬后他便主动申请到研究所成为实验体。

楠兮看着他们二人，心中酸涩，回头看夏季，夏季的五官还能隐隐约约看见他们的痕迹，特别是那双眼睛，和安亦楚如出一辙。

夏季没注意楠兮复杂的眼神，他的目光全部放在房间里的安亦楚身上。

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好奇怪啊。

那头，汤圆脸上的泪水还没擦干净，眼睛红红扒着门不肯进去。

安亦楚手边放着个平板，他拿起平板对汤圆摇了摇，“快过来，我们继续玩愤怒的小鸟，昨天那关还没过去呢。”

研究员推着汤圆的后背，想把她推进去，汤团固执得很，扒着门死活不松手。

组长故技重施，蹲在她面前，“汤圆，我要告诉楠兮了哦，你不是个乖孩子。”

楠兮深呼吸了一口，克制住怒火。

他从来都不知道这些人背后会用他的名义来胁迫孩子，他对他们的好，他们对他的信任度，不是这些人拿来利用的工具！

汤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最后屈服地缓慢松开手，咬着嘴唇走进房间。

“砰！”

03房间，满脸愤怒的男人用力用拳头砸了下玻璃墙。

汤圆身子抖了一下，欲哭无泪看着隔壁的03，这人又要骂她了吗？

基于安亦楚和重潇的身份考虑，研究所难得人性地将他们之间的实体墙换成玻璃墙，如此一来，他们就能看到彼此。

“喂，你们没看到他产生了排斥反应吗？为什么还要带她来！”

重潇满腔怒火，他日复一日看着爱人的身体衰弱下去，看着他的脸色一天比一天苍白，那种绝望令他痛苦不堪。

“带她走，别靠近他！你们这是在罔顾人命，你们这是在杀人，进研究所前你们承诺过不会有生命危险！”

研究员没有理会重潇，领着汤圆走到安亦楚面前，将汤圆推到他身边，关上门。

站在门口，楠兮能听到他们之间的交谈。

“很奇怪，04之前体质测试的数据显示他能能承受02的感染，但现在——需要改变辐射源吗？”

他们以为是02的精神磁场增强了。

领头的组长回头，意味不明看了眼安亦楚，“不行，他已经被感染了，吸血蠕虫的感染太低级，哪怕他真的转变成二代人类，也是个无用的工具，必须由02感染。”

“可是……”

那名研究员还想说些什么，被组长瞪了眼，闭嘴了。

他们离开后，房间里只剩下汤圆和安亦，楚以及隔着玻璃警惕十足看着汤圆的重潇。

汤圆抽抽噎噎坐到离安亦楚最远的角落，扁着嘴一声不吭，独自哭泣，看着弱小又可怜。

安亦楚看着叹息一声，刚要去她身边，耳边传来重潇的呵斥，“安亦楚！”

安亦楚看了他一眼，沉默摇摇头，“哥，没事的。”

重潇气得胸膛剧烈起伏，干脆眼不见心为静，转身靠着玻璃坐下。

安亦楚扶着墙坐在汤圆身边，软着声音说：“小汤圆，这么不理我了？”

汤圆往旁边挪了挪，不愿靠近他。

她双手抱着膝盖，脸埋在腿上，泪眼朦胧，“你不可以靠近我的，我会让你难受，你上次还咳血了……”

“怎么会呢。”处于意料之外，安亦楚反驳，他揉揉汤团的脑袋，“我咳血那只是因为我生病了，身体本来就不好，和你没有关系。”

汤圆：“可是……”

她记得这个叔叔以前身体很好的。

“嘘。”安亦楚捂住她的嘴巴，勉力露出一抹笑，“你今年多大？”

汤圆乖乖说，“五个月。”

小鸟儿的生长期短，短短几个月就可以长到和普通孩童大小。

安亦楚惊讶，他确实没想到这个孩子会这么小，随即说道：“我今年23岁，你才五个月。那你说，是你知道的多还是我知道的多？”

汤圆抿抿嘴，“你。”

“那就对了嘛。”安亦楚骄傲笑笑，他缓缓说，“所以听我的准没错。记住，我身体不好和你没关系，不管最后是什么结局，都跟你无关。”

汤圆想反驳什么，但她匮乏的经验和语言不足以支撑她的辩论，最后在安亦楚的目光下不乐意地点头。

她跟着安亦楚坐在床上，窝在他怀里玩平板。

每天的感染时间为三个小时，时间一到，研究员开门将汤圆带走。

楠兮遥遥看着汤圆远去的背影，他没有立即跟上。

安亦楚在汤圆离开后不久开始剧烈咳嗽，血从指缝间流出，瘦弱蜷缩成一团，点点血迹落在洁白床铺上，他用劲全身力气往重潇那里看去，嘴巴一张一合，却什么话都说不去，身体一软倒在地上。

“安亦楚！安亦楚！！”

身体落地的声音让重霄心脏一缩，哪管什么闷气，余下只剩下惊恐。

他的手不断敲打玻璃墙，墙上逐渐变得鲜血淋漓，他声音嘶哑，甚至带上哽咽，“安亦楚！你说句话啊！安亦楚！回答我！”